敦煌九万场雪: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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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太过唐突,但他仍旧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明府当心。”

    李翩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

    仍旧摆着一副翩翩佳公子的姿态,李翩走得不慌不忙,李谨便也放慢了脚步等着他小叔,再加上臭着脸的令狐峰,三人一前二后登上了祭坛。

    祭坛之下鼓声响起,“咚、咚、咚”如雷鸣一般,一声声敲击着天地万古。

    以郡县之名的祭祀和当年以国之名所做自然大不相同,规格、程式甚至所用乐舞都受到诸多限制,仪礼虽仍比照汉时,但须一切从简,甚至还要看姑臧那边的脸色。

    林瀚站在索瑄旁边,面上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

    这次雩祀就是由他报给河西王并获得应允的。筹备过程中,李翩也恭谨地处处征求他的意见,这让林瀚大觉颜面生光。

    看着李翩和李谨登上祭坛,林瀚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要是之后能再出一件大事让他报给河西王,那就足以说明他这巡检令没白当,他在沮渠玄山那里的分量定会更上一层楼,之后回到姑臧也必将前途无量。

    哼,什么征远大将军景熙侯,不过就是个嘴上没毛的小崽子罢了。

    说实话,林瀚自己都不知自己究竟是哪儿开罪了沮渠青川,莫名其妙被“发配”到敦煌,真是遭老鼻子罪了。

    想到这里,只听他冷哼一声,愈加挺直了身板,拿下巴往前一看,看到祭坛上那三人已行至礼案旁。

    礼案上摆着少牢和一应礼器。

    雩祀所用祭品乃少牢——宰杀牛、羊、豕三者名太牢,只宰杀羊和豕便是少牢。

    令狐峰立于一旁,朗声唱诵祝祷之辞。

    “惟泰元尊,媪神蕃釐。

    经纬天地,作成四时。

    ……

    灭除凶灾,烈腾八荒。

    ……

    招摇灵旗,九夷宾将。”

    他唱诵的是郊庙歌辞《惟泰元》,这支祝词早在汉时便被用于祈雨之祀。

    在他唱诵的同时,由李谨带领,坛上坛下所有人俯跪叩拜天地。

    拜礼毕,起身,仍是李谨上前,执起案上放着的酒爵,将爵中酒水泼洒出去。

    跪拜和泼酒结束之后便是舞雩。

    可以说,舞雩是整个祭祀过程中最隆重的仪礼了。

    依旧制,天子八佾,诸侯六佾,卿大夫四佾,士则二佾。(注释1)

    汉时由郡县主导的祈雨,基本上只用二佾。但李翩在这里耍了个花招,他用了六佾。

    这是一招险棋,也许会触怒河西王,但却能让敦煌的官吏和百姓们看到凉公还在,李氏还在;看到敦煌并不是河西国的一个小小郡县,而是凉国旧都;看到他们守土的决心。

    ——人需要仪式,空浮的规则和表演往往具有意想不到的力量,能直达心灵最深处。

    待李谨和李翩退至祭坛西边,便见三十六名身着翠羽华裳的少年郎登上祭坛,分列开来,齐整地立于坛上。

    在当世这极端强调出身的时代,出身不好的人是不能登坛舞雩的。

    故而这些上坛献舞的少年全部出自氾、宋、索、张、令狐这几个扎根于敦煌的著姓世家,仔细瞧去,各个满面春风,意气飞扬。

    雩舞很简单,并没什么复杂动作,不过一手执陶碗,一手执柳枝,一边高声唱诵,一边不断重复着将柳枝浸入碗中再挥洒而出的动作便可。(注释2)

    少年们唱的是《大雅·云汉》,乃当年周宣王向上天祈雨时所唱的祷词。

    “倬彼云汉,昭回于天。

    ……

    兢兢业业,如霆如雷。

    ……

    旱既大甚,涤涤山川

    ……

    大夫君子,昭假无赢。”

    这首祷歌的曲调悠长缓慢,唱完它需要很长时间。但所有人都恭敬地立在原地,哪怕越来越烈的阳光晒得人昏昏沉沉。

    李翩和李谨面东退西,令狐峰则站在礼案旁,看着舞雩唱诵的少年们,三个人正好将那些少年夹在中间。

    《云汉》才唱了一半,令狐峰突然发现李谨有些不对劲儿。

    原本应该老老实实站好的李谨,此刻正一步一步往祭坛北边挪,距离李翩越来越远。

    令狐峰定睛一瞧这才发现,原来李谨是嫌弃舞雩时柳枝挥出的水花沾在了自己身上。

    这祭坛虽方五丈,但六佾同时登坛,再加上他和李翩、李谨三人,坛上站了足足三十九人,使得整个祭坛显得十分拥挤。

    那些世家著姓的少年郎,各个都是家族中的骄子,神气十足。他们对主持大局的凉州君是慎重的,但对跟他们年纪相仿的李谨就没那么上心了。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李谨站的位置刚好在一个舞者下手处,两人又挨得近,舞雩过程中,难免会有水花泼洒在李谨身上。

    李谨满脸嫌弃,不耐地往北边挪步想要躲开。

    李翩自然也注意到了李谨不停地往祭坛边缘挪动的脚步。

    他想开口唤住李谨,却又不好打断少年们的祷唱,于是只能冲李谨打了个眼色,让他别再乱动。

    李谨也不知是没看见还是被这些少年的柳枝弄得实在烦透,赌气似的又往北边挪了几步,眼看着脚下已是祭坛边缘。

    坛高十五尺(注释3),倘若从这样的高度摔下去,像李谨这样娇生惯养的,十有八九要摔个歪胳膊斜腿。

    李翩双眼微眯,眉头也紧紧地蹙了起来,没奈何,他也开始慢慢往北边挪,想过去拉住李谨。

    谁知李谨似乎只顾着躲开柳枝泼出的水,根本没看脚下,一只脚忽地踩在了祭坛之外,整个人瞬间失了平衡,眼看就要摔下去。

    李谨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呼:“小叔救我——!”

    李翩再顾不得那么多,迈开步子冲上前去,一把拽住了李谨。

    李谨惊魂甫定地喘着粗气,愁眉苦脸地说:“小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瞬间发生的变故将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少年们停下了唱诵和舞蹈,怔怔地看着李翩和被李翩拉在臂弯里的李谨。

    但此刻最惊愕的人并不是这些舞雩少年,也不是被打断祭祀面如寒霜的令狐峰,而是站在祭坛之下,将坛上动静瞧得一清二楚的敦煌城诸官吏。

    烈日当头照着,歌声停了,鼓声也停了,整个场面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李翩背对坛下官吏,面上神情是一种绝望的冷静,一滴汗从他鬓边滑至下颌,颤巍巍悬了片刻,最终无助地坠落。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样子很丑,为了拉住李谨,这么远的距离,他迈开腿跑了过来。

    大概跑了七步,或者八步。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此刻祭坛下那些人的脸上会挂着什么样的表情。

    也许……是诧异,是鄙夷,是讥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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