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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文学www.nw8.cc提供的《敦煌九万场雪》 60-70(第13/17页)
这个人,能一生一世夫唱妇随,会不会比在军营里灰头土脸地摸爬更有意义呢?
一整夜都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度过,直到天边已经翻起鱼肚白的时候才终于朦朦胧胧睡了一小会儿。
待她睡醒,正在心里庆幸李翩没像从前的她自己那样大半夜被疼痛折磨的时候,一转头却发现李翩面色惨白牙关咬紧,攥着拳头似在极力忍受痛苦。
云安唬了一跳:“疼吗?怎得不叫我,我现在就去给你煎药。”
李翩松开攥拳的手,在她面上安慰地抚了抚。
“没事。有女同榻,颜如舜华,再疼我也忍得。”
“胡说八道!”云安嗔道。
李翩凤眼弯弯地冲她笑,脸色却白的像鬼,鬼看了都嫌弃。
见他这样强忍着,云安心里难过,急忙翻身下床要去给李翩煎药,谁知太惊慌了,膝盖在土榻边沿磕了一下,磕得云安倒抽凉气。
李翩望着她又笑起来,又疼又笑,像个大傻瓜。
*
此后的日子,李翩就一直住在云家。
除了一些更贴身的、云安不大方便做的事由云识敏来照料之外,其他时间都是云安陪着他,看顾着他。
李翩身上有伤,赵五思千叮咛万嘱咐这不能吃那不能吃,云安就干脆天天给李翩开小灶。
这可苦了云识敏,成日被闺女打发着去民市给李家小郎君寻思鱼肉滋补之物。这还不算,闺女还交待了,羊肉性热,不要;鸭肉性寒,不要;獐肉性烈,不要;只要最新鲜的鱼、刚宰好的猪和肥美的母鸡——这些东西就连民市都不一定有,得走街串巷去农户家里找。
待云识敏把东西弄回来,云安就撸起袖子开始给李翩捣鼓吃食。
头天做猪蹄臛。
把猪蹄放进锅里用猛火炖,一直炖到烂熟,而后将猪蹄内的骨头取出,加入豉汁、苦酒、盐等佐料,转文火再慢慢炖,炖得软烂入味便可出锅。
次日做鱼汤炙。
杀鱼刮鳞清洗干净,将鱼肉斜切成三寸厚的鱼片,把豉汁和鱼片一起放入用米煮成的汤水里,慢慢地炖煮,待火候差不多的时候再放入盐、姜、花椒、橘皮和米粉。
大后天又做馎饦。
先和面,把和好的面挼成两寸长短,入汤锅之后用大火煮,等到面片煮熟就连汤带面一起捞出来,再浇上肉菜等物,好吃又易消化。
这么一天天吃下来,简直快把李翩喂成了另一只茸茸。
到了夜里,仍旧是两个人睡在一张土榻上,睡不着就开始聊天,也不聊正经事,净说些叽叽歪歪东拉西扯的话。
“云姐姐长得真好看。”
“没小郎君好看,小郎君更好看。”
“我好看吗?”
“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既然我这么好看,你让我亲一下。”
“不成,哪有这种歪理。”
“云姐姐小气。”
“才不是。”
“常宁……”
“嗯?”
来来回回都是些口水话,西红柿炒蛋似的翻来覆去。人家西红柿炒蛋还是有营养的菜肴呢,他们的对话却毫无可取之处。
直到后来不知哪天,忽地聊到了姓名。
李翩说他的名和字都是李暠取的。
“李翩,李轻盈……”云安把这五个字噙在舌尖上,舌尖微动,将他的名字仔仔细细品了又品。
“真好听。”她说。
“云安,云常宁,也好听。”李翩温柔地回应她。
谁知云安的神色却忽然变得黯淡:“其实我还是更喜欢我阿娘给我取的名字。”
“孙红纱?”
李翩记得这个名字,他第一次送云安从千佛洞返家那日云安告诉过他。
云安纠正他,道:“红纱。”
她把孙字去掉了。
“红纱……”李翩也像云安那样,把这个名字在唇齿间反复品味着。
“现在已经没人再这么叫我了,但有时候我会忍不住在心里自己叫自己,我叫自己红纱、红纱,每次叫红纱的时候,总感觉有阵风吹过面颊,好像我的头发上戴着漂亮的觳纱,正去往大漠的另一边,那里浩阔无垠。”
这是云安从未对任何人说出过的心事,但今夜她却对李翩娓娓道来。
“你若是发上戴红纱,一定特别好看。”李翩说。
云安抿唇一笑:“睡吧。”
李翩转过身,把侧脸贴在云安发上,过了好大一会儿,云安以为他已经睡着了,谁知他却又开始说傻话。
“红纱,这名字好极,要是有一天你不跟我好了,我就天天穿着红纱衣在你面前晃悠,让你心乱如麻,魂不守舍。”
云安“噗嗤”笑了出来:“说什么傻话呢。”
笑完想了想又说:“你穿红衣衫一定很好看,你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有匪君子,会弁如星,何妨棠红蕉绿,皆可惊艳众生。
又过了好一会儿,李翩再次开口:“常宁……你是打定主意要去投军吗?”
听他忽然提起投军这事,云安呼吸一滞,片刻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要去。”
她答得坚定,如荒岭顽石般不可动摇。
“你不肯跟我走的时候,我确实很伤心,还生气,但我思来想去,我想,也许我能理解你。”
李翩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温柔地继续说:“去做你想做的。”
云安眼前一亮,用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望向李翩:“你同意我去?”
“你那么有主意的人,我哪能不同意。况且就算我不同意,你又未曾许配给我,我拿什么身份不同意?反正我迟早都是要被你丢在一边儿,像丢一件烂衣服……你做的选择总是与常人不同。”
说着说着,一股醋味儿突然漫了过来。
见他这样,云安不禁失笑,小猫儿似的把头在李翩颈窝蹭了蹭。
他说她做的选择总是与常人不同,可他难道不是如此吗?
譬如,她到现在都不知他当年为何要任由继母作践,他聪明又有本事,根本不是那种任凭旁人欺辱的人,但他那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还有,他在酒泉这么些年一直洁身自好,如此乱世,竟还有他这样的柳下惠坐怀不乱,怎不令人匪夷所思。
哦,还有,他明知放还丧税之事被李椠抓住一定没他好果子吃,却仍去做了,结果是被父亲打断了腿,可他却毫无怨言,哪怕听医官说自己的腿不能恢复如初,也仍是笑答“别瘸得太明显就行”,如此气度……简直就像个……像个蠢货!!!
——轻盈,你可真是个怪胎。
——红纱,你也是个怪胎。
——两个人都是怪胎,两个怪胎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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