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九万场雪: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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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大家隔一段时间就能看见云军正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蛋,用羞羞的声音念着冷冰冰的惩戒文书。

    众人:Σ(☉▽☉"a

    没过多久,玉门大营聪明的女军们就完全摸清了规律——但凡云军正脸蛋红辣辣,声音羞答答,一定是今天又有人要受~罚~啦~

    不过话又说回来,惩戒其实并不难,只不过是不太适合云安的敏感肌罢了,军正职责中最难的其实是讲肄,即将所有军规法令一条条讲解给女军们听。

    讲肄的地点设在军营内的讲令堂。

    名叫堂,其实并没有搭屋建顶,只不过用木篱笆围了个空场子,场子中间用胡杨木垒了个高约六尺的圆形讲坛,讲肄之时女军们全部盘膝围坐坛下。

    云安第一次上讲坛的时候,听到有女军私下议论。

    “怎么是她当军正?她才来多久,够资格嘛?”

    “怎不够,人家会背管管舅舅,你会吗?”

    她一边向讲坛走一边在心里犯嘀咕,管管舅舅是个什么东西?

    等到她跪坐于讲坛上,望着坛下那一张张年轻容颜时才突然反应过来——哦,关关雎鸠啊!

    但云安很快就让大家知道了,她不但能管管舅舅,她还能管管姐姐,管管妹妹。

    “未依时至校场,鞭责,依其所误时辰量刑。”

    “偷盗,笞责,依其所盗财物量刑。”

    “斗殴,杖责,聚众之人杖五十,余者杖三十。”

    “若临敌,则须重,平居则轻,随时裁定。”(注释1)

    ……

    结束了讲令堂的集中讲肄后,云安仍是不能歇着。

    绝大多数女军都是没读过书的,大字不识几个,那些军令法条又全都是文绉绉的句子,念给她们听她们都听不懂,得掰开揉碎了给她们讲。

    更麻烦的是,因为不识字又听不懂,许多人都是前脚说后脚忘,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弄得云安抓耳挠腮,头毛都快薅秃噜。

    后来云安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讲肄之后稍有的空闲时间开始教女军们认字,能认一个算一个,能认两个赚一个。

    她白日要参与训练,午后要讲肄,晚上还要准备明日所讲内容,整个人忙得晕头转向,但却意外地感到日子充实。

    看到许多原本两眼一抹黑的姑娘们在自己的指点下渐渐能识得些许文字,这也让她产生了以前从未体会过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同住一间营房的女军苏绾见云安成日忙得脚不点地,就提出要给她帮忙。

    “我虽然认不得许多大字,但我可以给你打打下手。”苏绾笑道。

    她长得可真美啊,云安瞧着苏绾,暗戳戳地想。

    云安总觉得自己眼睛太深、鼻子太挺,眼睛鼻子凑一起有种咄咄逼人之感,美则美矣,却太锋利了。

    可苏绾不同,苏绾是那种江南清丽的美,眉毛细如柳叶,唇也小巧玲珑,看上去软嘟嘟的,像颗红樱桃。

    后来云安就带着苏绾一起,每次读书识字结束的时候,云安看着苏绾嘿嘿一笑,苏绾也看着云安嘿嘿一笑。

    “嘿嘿。”

    “嘿嘿。”

    “嘿嘿嘿。”

    *

    玉门军中不仅有汉女,还有许多胡姬,给汉女讲军规、教文字还算简单,给汉话都说不好的胡姬讲,那才真是难如登天。

    所有“天”里面最难登的那个,便是和云安同住一间营房、从伽舍罗逝来的胡姬——离婆依。

    譬如此刻,这块滑不溜手的“天”罩在几近崩溃的云安眼前,让她欲哭无泪。

    鉴于离婆依总是前脚说后脚忘,只靠集中讲肄所讲那点儿根本不够,云安便利用飧食用罢的空余时间专门为她开小灶。

    “不记了得,不记了得……忘了得……”

    离婆依觑起眼睛讪讪地看着云安,前些日子讲过的东西她又不记得了。

    云安深呼吸几次,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说:“没事,我再给你讲一遍。”

    离婆依眨巴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乖巧地应了。

    云安翻开手中写着军规的卷册,指着其中一条,念道:

    “畏偄者,当斩。奔北者,当斩。失机败事,其罪不可谅。畏偄的意思就是胆怯懦弱,奔北的意思是丢盔弃甲就逃跑。这一条军规说得是,但凡上了战场就不可以怯懦,倘若因为自身的胆怯和逃跑而导致战事失败,哪怕在战场上侥幸留得命在,事后追责也同样是要被斩首的。”(注释2)

    离婆依点头。

    云安指着下面一句话,继续念道:

    “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生于狐疑。这句话的意思是,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所以不管是将军还是士兵,都不可犹豫不前,倘若将军有令,就该立刻听令而行。”(注释3)

    离婆依再次点头。

    云安还要继续往下讲,忽地觉得哪里不太对,于是问道:“你听懂了吗?”

    “听得,听得,听得我……”

    离婆依冲云安甜甜地笑,笑容里有一丝掩不住的尴尬。

    云安也跟着离婆依笑,笑容里也有一丝掩不住的尴尬。

    两个人正在那儿大眼瞪小眼,却见营房的毡帘被人一把掀开,马兰花慌慌张张跑进来,边跑边咋呼:

    “常宁,常宁,你快去看看,快些去——”

    云安放下手中卷册,疑惑地看向马兰花:“怎么了?”

    “有人,有人来提亲!”马兰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现在都搁横槊那儿呢,你快跟我过去。”

    一听有人来提亲,离婆依漂亮的大眼睛“咻”地一下放出两道精光,抢先问道:“提亲?跟谁?”

    马兰花指了指云安:“还能跟谁!当然是跟她啊!”

    云安忽地感觉一把干柴烧在脸上,烧得她刹那间满面红霞,心跳得太快,已经有些呼吸不畅。

    是他来了吗?是李翩吗?

    “愣着干嘛!走啊!”马兰花直接动手去扯云安。

    “快走,快走,如意郎君,你的来了!”

    刚才还生无可恋的这位伽舍罗逝胡姬,这会儿像只活过来的小鸟儿一样,叽叽喳喳地又拍手又跺脚,可把她兴奋坏了。

    云安被马兰花拽着从营房里拽出去,沿着土路往崔凝之的将军府跑。

    转过弯就见将军府门前已经围了好大一群女军,府门敞开,女军们全都抻长了脖子往里瞅。

    这会儿恰好用罢飧食,正是女军们一天当中最有空闲的时刻,故而大家一听说有人来大营提亲,全都“呼啦”一下跑出来瞧热闹。

    云安和马兰花还没走近就听到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新郎君是哪个?”

    “听说就是个子很高的那个,就那个,站在后边那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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