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九万场雪: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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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便更加卖力地讨好太后。因为他很清楚,他若真想拿到自己想要之物,太后的援手必不能少。

    也多亏了林娇生,沮渠青川年年生辰之时都能在孟太后那儿讨得厚爱。

    只是今年,林娇生却已不在姑臧了。

    其实沮渠青川和林娇生最初的相识,也恰是源于孟太后的生辰。

    那是好多年前了,那会儿沮渠青川绞尽脑汁想给太后送一份独特的生辰贺礼,门下清客和平日结交的官员帮他寻觅了各种珍稀宝物,可他看了之后却没有一样满意的——都是些“值钱的平庸”罢了。

    侯府有个叫王奉连的门客见侯爷因此而烦恼,便跟他说,听闻时任国子博士的林瀚之子林蔚工于描龙绣凤,且家中有许多亲手做的精妙玩意儿,不如找他看看有没有能拿得出手的。

    林瀚那个奇葩儿子……沮渠青川曾有所耳闻,坊间都说他是“投错胎的娘子,带了把儿的织女”——据说这话还是他父亲最先说的,后来大家都当笑料传了开去。

    现下听王奉连举荐此人,倒确实是勾起了沮渠青川的好奇心,于是派人去给林娇生传话。

    林娇生那边二话不说就应了,大概半月之后,他带着准备好的生辰礼来到景熙侯府。

    沮渠青川在园中水榭见到了这位传闻中的林家小郎君。

    少年郎一身月白衣衫,一双眼睛明闪闪的,个头不算高,怀里抱着个形制十分奇特的步摇冠,见了侯爷也没说卑躬讨好,只不亢不卑地行了个礼。

    沮渠青川见是这样的人,忍不住揶揄道:“这位小友手中之物可是捡来的?”

    怎知林娇生却实诚地说:“回大将军,正是。”

    一听这话,候在旁边的王奉连止不住嘴角抽搐,赶紧冲林娇生打眼色。

    林家小郎君,不是跟你说得清清楚楚嘛,大将军叫你来是想让你帮他做个拿得出手的生辰贺礼。这贺礼是要呈送太后的,可你倒好,从路边捡了个步摇冠就敢拿来,不要命了?!

    王奉连暗暗抹了把额上冷汗。

    步摇冠着实不是什么稀罕物,乃时人颇为常用的一种装饰冠,因冠顶镶有金叶片或者珠玉宝石,走动即发出泠泠清响,故有此名。

    这种冠男女皆可戴,据说曹魏初年,鲜卑首领莫护跋就十分喜欢步摇冠,命人做了一顶,整天戴在脑袋上摇来晃去。

    这边沮渠青川佯装发怒,喝道:“好大的胆子!”

    却见林娇生并不怵,上前两步将那冠放在他面前的案几上,珠玉琅琅地说:“回大将军,仆说此物乃拾捡而来,并非直接从路旁捡来,而是制作此冠的所有物什皆天然造化。”

    听他这样说,沮渠青川倒是产生了些好奇,将那步摇冠取在手中仔细看去,蓦地惊讶万分。

    只见那冠身是木质的,其上叮铛作响的玉片摸着竟然也有些温和之感。更奇怪的是,这个步摇冠拿在手中不似贵族惯常戴的那种镶金嵌玉沉得压头,反而隐隐有种轻快之感。

    沮渠青川捏着冠上垂下的一串玉白色叶片,奇道:“这是何物?这么轻,定然不是玉石,若说象牙,看着也不像……”

    “是羊骨。”林娇生答道。

    话毕,他指着那步摇冠上所嵌之物,逐一说与沮渠青川听。

    “冠顶饰以翠羽,冠身乃红柳枝折制,冠叶用羊骨削磨,其下所缀乃水畔最白净的河石,是故此冠以羽毛、羊骨、柳枝、河石相配而成,这四样东西比之金珠美玉自然是大路两旁随处可见。”

    王奉连越听越觉得不像话,差点儿没冲上去捂林娇生的嘴——你这小子胆儿也忒肥了,羊骨头、河里捡的烂石头、随手折的红柳枝,就这些东西你敢奉于太后?!你让大将军的颜面往哪里放!

    孰料沮渠青川打量着掌中这顶别出心裁的冠饰,忽地扬声大笑起来:“奉连,此物好得很啊!”

    沮渠青川这反应,唬得王奉连下巴壳子都快掉下来。

    “大将军……这东西……”他实在忍不住想提醒一下景熙侯,这种破烂物件,您真打算呈给太后?

    沮渠青川笑了好一会儿,终于冲王奉连摆摆手,敛了神色,认真道:“好一招出奇制胜。我想,太后定会喜爱此物。”

    其实王奉连不甚清楚,孟太后是陪伴其夫沮渠蒙逊一路从微末行至山巅。甚至当年王怀祖试图刺杀沮渠蒙逊时,也是被孟太后以计谋擒拿。

    早年的时候,他们并没住进姑臧的琼楼玉宇之中,而是住在临松郡一座极普通的民宅内。

    沮渠蒙逊为免遭吕光忌惮,天天表演喝酒打猎,不干正事;而孟太后则手脚勤快地将家中里里外外都打点妥当,让夫君能没有顾虑。

    人一上年纪,就总是忍不住回忆当年,尤其是自己早就逝去的青春。孟太后亦是如此,时常对疼爱的幺子聊起那些鲜为人知的旧人旧事。

    “那会儿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三四月的春水畔。冰雪都融化了,河水哗啦啦地淌。你父王去林子里打猎,我就等在水边。沿着水流往前走,就看见满目红柳张扬。时辰已过去好久,却还不见你父王回来,我等得不耐烦了,就去河畔捡那些又细又白的小石头,就当是捡了一把珍珠。”

    每每听她讲起这些往事,沮渠青川就想,其实母亲骨子里爱着的仍是自然与自由。

    可现在,她日日待在深宫之中,那些张牙舞爪的红柳和柳影之下的河石,都已经离她太过遥远。

    沮渠青川轻轻摩挲着步摇冠上的细碎石头,又白又圆的小石子,每一粒都打磨得极好,摸在手中有种触摸光阴的感觉。

    他忽地抬眼问林娇生:“你怎知太后思念过往?”

    林娇生恭敬地答:“仆不知。”

    “那你又怎会想到做这种天然造化之物?”

    “太后久居琼楼,见过许多奇珍异宝。珍宝纵然瑰美,可再华贵的东西都是由人心来决定值或不值的。仆以为,以太后之尊崇身份,值与不值,必然与钱财无关,应只与心有关。”

    “好一句‘只与心有关’!”沮渠青川听完林娇生的话再次拊掌大笑起来。

    这少年郎确实如传闻所言那般心灵手巧,与此同时,他还有着庸人弗如的缜密心思——汉人最会玩这种把戏。

    不简单啊,不简单。

    虽然对方只是国子博士家一个不成器的小儿子,但沮渠青川仍决定与之结交。毕竟,结交之后,每年太后的生辰贺礼都可以交给他来解决,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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