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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文学www.nw8.cc提供的《敦煌九万场雪》 80-90(第8/17页)
她感觉自己胸前变得空茫茫的,什么爱啊恨啊悲啊喜啊全都不见了。当那些沉重的情绪全部消失之后,就只剩下一片轻飘飘。
这回真的像云一样了,她想。
她绕过挡在面前的男孩继续往前走,没走两步,却听那男孩在她身后咬牙切齿地说:“你休想霸占我母后的位次!”
云安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回头看着男孩。
“宫人全都告诉我了!你勾引我父王,想让他封你做王后。你想都别想如果你真敢这么做我一定会找人杀了你哪怕父王不要我也没关系我也一定要杀了你我要让你死!!!”
这番话几乎是一口气喊下来的,气都没喘,仿佛已经在他心里憋了好些天,现在终于能像章鱼吐黑水一样全吐出来。
“你误会了,我不想当王后。”云安淡淡地说。
“不想当王后为何会住进兴乐宫?!兴乐宫是我母后的居所!”男孩愤怒地继续冲她嚷着。
云安摇摇头,并未辩解是李忻硬把她关在这里的——没意思,向听不进去的人辩解是最没意思的事。
“你鸠占鹊巢,你不要脸!”男孩仍在骂。
云安却不再搭理他,她现在没心情搭理这个不知从不哪儿冒出来的对自己有这么大敌意的男孩,她现在只想赶去灵堂再看一看师亲和那些战死沙场的姊妹们。
云安转身继续向前走去,谁知那男孩却突然冲上来,照着云安背后推了一下。云安未曾提防,被这孩子推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紧接着,男孩开始发疯一般对着她拳打脚踢。
他打得毫无章法,纯粹就是泄愤似的又踢又扯,可他年纪小力道却不小,一脚踢在云安腹部,踢得云安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可云安却完全没生气,除了觉得这男孩拦着自己去见师亲,实在有点烦人之外,也没感觉到心内有其他情绪。
她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喘气的时候忍不住想,其实这种什么情绪都感觉不到的状况也挺好的。
——没有悲伤和怒火,也就不会再有痛苦。
*
数日之后,由凉王李忻擘划,给横槊将军崔凝之发丧,赐谥“荣帼”,追赠玉门县侯,赏朝服一具、衣一袭、钱十万、布百匹,安葬之地选在祁连山麓。
下葬前须先停灵数日以供诸人吊唁。
依礼制,要于停灵之处搭建可遮风挡雨的简陋棚屋,丧主居于棚屋内跪守灵柩,睡稻草,枕土石,三日不可进食——是以孝子身体上的疲累来告慰长辈在天之灵的苦行。
崔凝之并无子嗣,但她本家有个名叫崔闵的侄子。
崔闵原是不乐意来酒泉守灵的。
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姑母,凭什么要去为她受那份活罪,他想。
可再一听传令之人所说,崔凝之是为救凉王而死,不仅追赠官爵,还有大量赏赐。
“钱十万,布百匹”这六个字把崔闵的眼睛彻底点亮了,于是他日夜兼程赶到酒泉,哭天抢地要给崔凝之做孝子。
原本定的丧主是云安,但云安只是崔凝之口头认下的干女儿,并无血缘关系。崔闵一来,朝中众人都觉得崔闵更合适,遂令他取代了云安的位置,为崔凝之守灵扶棺。
对此,云安倒是觉得没什么——师亲已经去了,她只想送师亲好好走完这人间的最后一程,至于什么赏赐什么追赠,她都不感兴趣。
于是便有人在灵棚内看到了这样奇怪的一幕:
那个身穿大功的丧主总是趁人不注意就跑去一边歇着,而那个身着齐縗的女子却整日整夜跪在灵柩前,好像根本不知疲累。(注释1)
*
云安原以为自己见了师亲的灵柩一定会嚎啕大哭痛不欲生,可真等她身披齐縗跪于灵棚内的时候,却并没觉得悲伤。
她想,师亲走了,她好不容易才拥有的母亲,又一次永远离开了她。她们相处的时间那么短暂……难道说,“母亲”这个词,就意味着短暂?
她想,她的师亲是这世间最壮阔的女人,这个烂糟糟的红尘,根本配不上师亲。
她想,师亲走了也好,师亲这么好的人,一定会去往阿弥陀佛的净土,不必再受六道轮回之苦。
托胡绥儿的福,换心之后没了良多复杂情绪,她反而觉得身体轻快,思路也变得无比清晰——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冷静和清明。
她现在必须要做的就是赶快回到敦煌,那里有崔凝之留给她的娘子军残部,她答应过师亲要重振娘子军,要继承师亲遗志,要让这世间穷苦悲惨的姑娘们都有活路。
她跪在灵柩前,开始冷静地在心中规划娘子军的未来。
娘子军一共只有三千兵马,金塔之战损失太半(不是虫),等自己回到敦煌,要重新征募才行。
只在敦煌一地募兵恐怕不会有太好效果,最好是能将募兵范围扩大至广夏、凉兴、晋昌等地。
金塔这一战虽然损失惨重,但也让自己看明白了娘子军的弱点。今后女军们不能只以守备军的要求来训练,必须既能守备亦可野战。说到底,能上战场对敌鏖战才是军队的必备实力。
可姑娘们确实在体力上不如男儿,所以训练方式也要改进,要找到最适合女子的操练形式。
扬泉校尉张枣儿也不幸战死沙场,现在扬泉校尉的位子也
璍
空了下来,校尉所担职分之重,其实并不亚于将军。
职分……想到职分,忽地又想起一事。
那是在她们离开敦煌,马不停蹄赶赴酒泉的时候。一路上,崔凝之见缝插针地向云安传授自己领兵打仗的经验。
“常宁,我问你,一支军队想要打胜仗,可不可以失去将军?”
云安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不能。”
谁知崔凝之听了她的回答却笑着摇摇头。
“你错了,可以。”
“可以?”
“凡所有能征惯战之军,皆可在将军战殁情况下仍行止有度。”
“这要如何做到?”云安疑惑地问。
“以辅成相继的矩矱和职分便可做到。恰如你身上这袭甲胄,倘若其中一环断了,它会彻底散落吗?”
云安低头看了看身上这套鱼鳞细铁穿起来的盔甲,摇头道:“不会,别的还缀在一起。”
崔凝之颔首:“这便是矩矱和职分。大军之中,自上而下每个人都应明确自身之责,从将军至裨将,裨将至校尉,校尉至曲长、百夫长、伍长,合则环环相扣,分则有的放矢。这样一来,无论将军还是校尉,任何人战殁都不会影响大局,其他人仍能同心协力。”
“诸人应守其位,应循其职,如此方不至因一人之亡而成盘底散沙。云常宁,你明白了吗?”
云安想,自己现在明白了,师亲说得不错,娘子军重建之后,要汲取从前的教训,或者可以确立五校尉之制,自上及下,让一切都更明晰。
师亲,您放心,云安一定会替您守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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