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醉春风: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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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好生送出了门,目送他扳鞍上马,悬着的小心脏“咚”的一声总算落回肚子里。

    陆宜洲走后,虞兰芝又同大小婢女跳百索,骑小毛驴打马球,笑着闹着出了一头汗,快快活活玩到申初一刻,秋蝉不得不温声提醒:“娘子,再不回去咱们可能就要被关在城外。庄子上的老鼠比别处多,您肯定睡不好。”

    虞兰芝连忙听劝。

    她最怕老鼠了,两只小黑豆眼,会偷东西会咬人,哪怕毛绒绒她也爱不起来。

    刘叔驾车快,现在收拾肯定来得及。

    众人整装出发,载着两大筐春菜和五娘子钓的鱼。

    虞兰芝戴着春樱为她编的杏花手环,支起车窗眺望,明明还是碧色的晴空,云朵白白,突然就飘起了牛毛细雨,洛京的天气比小娘子的心情还古怪。

    昨儿她站在自家的荷香水榭郁郁寡欢,今日,此时此刻,心花盛开。

    为什么开心呢?

    因为见到了陆宜洲,没吵架,他还说好听的话,说进她心坎,不用再思考那些沉重的未来。

    可不就雀跃不已。

    没成想乐极生悲。

    “哐当”一声,车厢猛然向□□斜,虞兰芝“哎哟”一声,四脚朝天往后歪去,幸亏春樱眼疾手快,死死护住了她的脑袋。

    车外传来刘叔焦急的声音:“娘子,五娘子,您还好吧?”

    惊吓是有的,好在没受伤,虞兰芝左右环顾,大家都没受伤,

    她问:“发生了何事?”

    “左边的轮毂完全裂开,卡在深水洼。”

    “能不能修好?”

    “能,不过得先抬车。”

    虞兰芝扶着仆婢的手小心下了车。

    主仆几人形容狼狈,那一下砸坏了不少杯盏,也把几人的发鬓弄乱了。

    春樱把伞递给旁边的婢女,自己掏出干净的帕子帮虞兰芝擦脸,又抿一抿发鬓。

    刘叔一个劲告罪。

    发生这种事他确实有一点责任,但车舆房的责任占八成。

    虞兰芝重规矩,规矩之外也分情况讲人情,刘叔这么大年纪的人,为虞府驾了半辈子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两成的错误没必要大动干戈,回去罚一点月钱意思一下即可。

    “无人受伤便是幸事,先别纠结了,穿好蓑衣免得淋雨。”虞兰芝道。

    婢女取来蓑衣递给刘叔。

    刘叔感恩戴德,披好蓑衣蹲在烂泥洼抬车,一个人抬不动,仆婢们过去帮忙也不得要领,一个个跟泥人似的,十分狼狈。

    刘叔是粗人,好心建议:“再耽搁下去城门就要关闭,这边还不知要修到何时,要不娘子先乘骡车回吧。”

    仆婢的骡车塞满杂物,又坐过一车人,坐褥也不可能像主子的那样常常晒洗,对普通人而言没什么,甚至还挺干净,可五娘子哪里坐过下人的车舆,

    再一个,那褥子上还坐过男仆,春樱和秋蝉说什么也不肯把娇滴滴的虞兰芝放进去。

    天色越来越晚,虞兰芝认为不必再纠结坐谁的车,

    反正进城彻底没戏。

    忽听一阵马蹄车轮声,远处的官道上渐渐走出两匹黑色的骏马,拉着一辆气派的华车,不疾不徐驶来。

    仆婢忙簇拥着虞兰芝避让。

    那车越走越近,也越走越慢,直至完全停了下来,车窗挑开,露出一张梦里的脸庞,如烟春雨,幻化成雾,他像是雾中凝结的虚影,渐渐地过渡为实体。

    冒犯他后的第一百一十日,又见面了。

    “五娘,上车。”梁元序道。

    说完,他主动下车,泥水溅湿他襕衫。

    天青色,有着不明显的竹叶暗纹,说不出的贵气,却又看不出哪里贵。

    虞兰芝知道,那是云州的素锦,昂贵,清高,但不让人知道。

    文人就喜欢这种调调。

    “你和婢女上去,我在下面站一会。”他接过下人递来的伞,下人则径直帮忙抬车去。

    虞兰芝嗫嚅道:“我们鞋袜脏污……”

    “无妨。我现在跟你一样,等下还不是要上车。”梁元序笑着跺了跺脚。

    污水再次溅上他靴面。

    虞兰芝仰脸看向他,他慢慢地收回目光,看向了别处。

    仿佛完全忘了被她冒犯过,忘了生她的气。

    虞兰芝垂下脸,再谦让下去,只会显得自己更傻。

    “多谢梁舍人。”她浅施一礼。

    梁元序颔首,目送她登车。

    原来梁元序的车舆长这样。

    虞兰芝像个好奇的孩子,闯进不属于自己的领域。

    陌生,清冷,干净得一尘不染,充满了他的气息,若隐若现的月叶香。

    入目皆是深沉的檀木色,茶桌上的杯盏却是薄到近乎透光的甜白瓷,杯中茶水尚有余温,棋盘凌乱,几粒黑子躺在桌沿。

    虞兰芝伸出手,又顿住。

    “可以碰。”梁元序站在窗外,倾身看她,“我过来是要告诉你,右手边,你用力推一下,是一道门,里面有你需要的,新的,我没碰过。”

    “多谢你。”

    短短几个来回,她道了两次谢。

    梁元序缓缓合上窗,擎伞离开。

    春樱朝他离开的方向福一福身,找到暗门,打开,好一个精巧又别致的小柜子,分上下三层,分别摆放了茶盏、棉帕、衣服。

    出门在外都会备下几身衣服以备换洗,那端端正正叠放的显然是郎君的。虞兰芝没敢多看,扭过头盯住窗子上的明瓦出神。

    春樱展开棉帕,是松江布,全新的,洗净的,可以直接用的,残留着香胰子和太阳的味道。

    “娘子,我帮您重新梳头。”

    “嗯。”

    虞兰芝心想:我的模样糟糕透了,头发又湿又乱,像个女疯了。

    每次相遇都很糟糕。

    秋蝉是个体面人,平时安安静静的,但是会把虞兰芝掉落的青丝一根一根拾起,收进袖中,不让落在郎君的车里。

    虞兰芝青丝浓密,总共用了三张棉帕才彻底擦干净。

    春樱和秋蝉拿她用过的擦干净自己,并没有再去拿新的。

    秋蝉环顾四周,眼神微定,将用完的帕子折好,丢进脚边的箧笥。

    这边厢,春樱的巧手翻转数下,就帮虞兰芝重新挽好干净利落的同心髻。

    主仆三人收拾妥当,雨下得更大,马车也在梁家男仆的帮助下离开深水洼。

    梁元序敲敲窗,虞兰芝连忙打开,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距离。

    他的肩膀已被雨水浇透。

    “五娘,白天你在哪儿?”

    “西郊的田庄。”

    “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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