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生西南[年代]: 18、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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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冬日,衣服都穿的厚实,所有人都要脱下外面的衣服去检查,以防衣服之中有夹带,大伙儿都冷的牙齿打颤,那检查的士兵手脚粗重得很,故意带着些折磨人的手法在里面,痛的男人们闷哼。

    黑老鸹不爽被搜身,便一直咳嗽,使劲地往地上吐痰,做出一副肺痨病人的模样。他人本就黑瘦,这两天夜不能寐的,眼白发黄蹦着血丝,再故意软手软脚,看起来特别像是马上要死那种。

    搜身人员嫌晦气,怕染病,没有怎么折腾黑老鸹。对着周立行,下手就重了,一身都给捏出了青紫,然后摸到了周立行腰间的枪。

    搜身人员大惊,往后一跳。周立行举着双手没说话,回头疑惑。

    “他身上有匕首,还有手枪!”搜身人员向他的队长报告。

    那队长眯着眼看过来,口吻反倒是客气了一些,“小兄弟是哪条路的?”

    这年头能有枪的,不是兵就是匪,袍哥的话可以既是兵也是匪,别动队是跟刘湘作对的,而刘湘算是四川上万堂口的总舵把子,袍哥基本上都是要买刘湘的面子的。他们今日来这里堵客车,一方面确实是有线报说这几趟车里可能有通共分子,另一方面……不过是想搞点油水。

    所以,那队长对其他人蛮横,对疑似袍哥的人,反倒谨慎一些。这种带刀又带枪的,往往不是一般的袍哥。

    周立行没说话,抬眼去看黑老鸹。

    黑老鸹咳嗽了一通,气若游丝地回答:“重庆码头上的兄弟,接了堂口的委托,送我返乡的。袍哥人家嘛,又是给我当护卫,自然要带刀带枪了。”

    队长并不因此放下疑心,反而是更进一步检查,只不过口气显得稍微好了一点,“可否把枪给我看看?”

    周立行只好掏出手枪,递给那队长。

    那队长是个行家,一看手枪的款式,顿时惊了,再看向周立行,“枪从哪里来?”

    周立行稳稳地回答,“堂口大爷恩赐,据说是重庆的大官送的。”

    这队长思索了一下,本想再问是哪个堂口,但眼下看来,这堂口多半是私下跟自个儿顶头上的人有牵扯,不然拿不到护卫队的手枪。这人多眼杂,他还是不要坏了自己人的事。

    于是队长摆摆手,“无碍。下一个。”

    周立行大概猜到这手枪特殊,闷声不说话,一脸沉稳地穿衣裳。

    男人们要被整,女人们就更要受辱了。就算是让她们两个相互搜,两个女人要脱得只剩下里衣里裤,还得再在看守的人面前相互摸索,人格上还是觉得受辱,两人都是涕泪连连,到把那些当兵得看得喜笑颜开,小声地说着黄话。两个女人的丈夫站在一旁,脸色十分不好,却也不敢开口说什么。

    一番检查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那士兵搜罗了一些所谓有嫌疑的烟酒吃食,正准备离开,外面检查车辆的人却如获至宝一般拿着一张揉成一团的纸跑进来。

    周立行一看,哦豁,这不是他给黑老鸹的那张报纸吗!

    黑老鸹一看,哟喂,他不是担心随身带会查到,给塞进前面座椅的缝隙了吗?

    “报告队长!找到这个藏在座位里的纸条!”那人拿着报纸跑得飞快,他不识字,只看到纸张上有字且染着血迹,又是被藏起来的,以为自己找到什么机密,忙不迭地来邀功。

    队长也以为找到什么大鱼,喜不自胜,拿来一看,却并不是什么机密情况,失望之意溢于言表。

    然而这份宣言也是违禁品,队长让人把坐那个位置的人抓起来回去询问,剩下的人现在这边旅馆住一晚,若是无事明天再放他们走。

    黑老鸹和周立行两人互看一眼,周立行想说什么,被黑老鸹一把握住。

    除了这段插曲,剩下的人都有些蔫儿。大家在士兵的监视下,入住了车站旁的旅馆,交了比平时贵几倍的住宿费,各自安歇。

    在旅馆里被敲竹杠吃了一顿血贵的晚饭,周立行和黑老鸹回了住处。

    “那人不会出事吧?”周立行还记挂着被带走的人。

    “那人一路上吹嘘说日本人厉害美国人厉害,中国人不行,还说满洲国工业发展得好,那里的人过上了好日子。这种人,出不出事又如何?”黑老鸹毫无愧疚心理,甚至十分冷酷,“我就专害他的怎么了?”

    “黑大爷,你是吃火药了?”

    周立行给黑老鸹倒了一壶热茶,纳闷黑老鸹情绪怎么忽高忽低,一路上不说话,现在说起来莫名其妙地怒气冲冲。

    黑老鸹皮笑肉不笑,“吃火药,我还想吃子弹呢!”

    周立行有些莫名,“咋子?突然就不想活了?”

    黑老鸹长叹一口气,“立行,你记性好,把那报纸再背我听听。”

    “……”周立行无奈,只得悄悄声地背起来:

    “国内外工农军政商学各界男女同胞们……”

    那份《为抗日救国告全国同胞书》,周立行也认认真真地看了好几遍,为其中说讲的一些事迹感到震惊。

    如日寇要求撤退于学忠、宋哲元等军队,这些军队便立刻奉令南下西开去进行内战了;日寇要求撤退某些军政长官,某些军政长官便立刻被撤职了;日寇要求河北省政府迁出天津,省政府便立刻搬到保定了;日寇要求封禁某些报章杂志,那些报章杂志便立刻被封禁了;日寇要求惩办《新生》等杂志主笔和新闻记者,《新生》主笔和许多记者便立刻被逮捕监禁了……

    甚至日寇要求解散国民党党部,北方厦门等地国民党党部便立刻奉命解散了……

    虽然诸多的方针主张他并不能理解,但整体看下来,他觉得抗日确实迫在眉睫,亡国灭种这四个字,让他感受到了冰冷的寒意。

    军阀混战也好,国军戡乱也好,他天然地感觉这是一家兄弟自己的事,掺不掺和无所谓。但听说日本打进来,十五六岁的周立行本能地觉得,不行,这事很严重。

    他背完文稿,突然意识到什么,有些吃惊,“你……难不成想出川去抗日啊?”

    黑老鸹见周立行竟有几分猜到他的念头,忍不住身后摸了摸周立行的头,“我老了,我去不了。”

    隔一会儿,黑老鸹又说道:“立行,给我磕个头,当我的干儿子吧。”

    “我活不长了,你得给我收尸,回成都我就去买一副顶好的棺材,你记得要找块风水好点的地方埋我。”

    周立行很烦黑老鸹这种神叨叨的说话方式,仿佛又回到了老主持要圆寂的那一晚,他突然愤怒起来,“放你的狗臭屁,一个二个都这样,活的好好的突然就说要死!滚,要死自己死!”

    “嘿,狗娃子又要乱咬人了,好了别生气了,我应该还能活个一年半载的,你别气,快,来磕头……”

    黑老鸹起身拉着周立行的手好一通劝,周立行才勉强消气,然而他却不肯磕头认干爹了。

    “认锤子的爹,老子就一个爹,早死了!干爹也不认!我答应你死前跟随照顾你,你死后给你挖坟埋葬,其他的没了,滚!”

    许是理解周立行不愿意再给亲人送葬的心情,黑老鸹得了周立行这句话,便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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