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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文学www.nw8.cc提供的《野草生西南[年代]》 26、成都(第1/3页)
每个人一生都会面临很多选择,站在命运无穷尽的分叉路口,每一次选择,或许都会走向不一样的未来。
但也有人说,某些既定的轨迹,是难以改变的,即使你今天走向了东边,明天也会绕回西边。
黑老鸹说他自己算过,只能活一年半载,谁也不知道他是算出来的,还是想出来的。毕竟一个当过袍哥大爷的人,无妻无子,浪荡半生,也许可能真的是活够了呢。
方结义当他是胡扯,周立行当他是如同老主持那边有天人感应,但谁也没想到,他生命的流逝,始于一场难以遏制的热血上头。
周立行也曾经想过,如果那一日,他没有送王喜雀回去,而是坚持寻找,是否一切会有所改变?
然而,没有如果。
那一日天色已晚,周立行急匆匆送王喜雀和那婆子离去,也并不算走得很远,转过两条街人群便少了,他找了两个黄包车师傅,问清楚对方的车行和组织后,嘱咐他们一定要把人送到家。
那两个黄包车师傅讲自己就是成都本地人,保证办事妥帖。周立行便立即回春熙路,继续找黑老鸹。
然而,也许就是这么一小段时间,等他找到的黑老鸹,却是额头撞破、气息微弱、昏迷不醒地横躺在路边,四周围着好些人。
据周围的人说,这老头十分英勇,追着那载日本人的车辆一路到此,本是许多人都在围追堵截,那开车的人为脱离险境不分青红皂白地乱撞,周围的人不敢上前,黑老鸹被人群携裹,猝不及防被那汽车转向甩到,撞向街边的墙棱,就那么倒了下去。
周立行浑身发冷,颤抖着把黑老鸹背起来,这许久以来从未流过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滴。
他背着黑老鸹跑出了乱糟糟的春熙路,跑过石板街道,跑回忠义茶馆。
天色已黑,茶馆里人少,周立行哭着背回来黑老鸹,留守的二爷见了,吓了一大跳。
二爷摸着黑老鸹还有脉象,赶紧让周立行带人送黑老鸹去街上堂口长期合作的诊所。
那一夜,成都城里喧嚣半夜,直到守备部队进入,才控制了局面。
那一夜,周立行守着昏迷不醒的黑老鸹,泪洒床榻,彻夜未眠。
老年人最怕跌跤碰撞,骨头易碎,康复艰难。黑老鸹这一跌倒和撞击,不仅大腿骨折,额头骨折,最重要的是颅内淤血,导致昏迷不醒。
前三天,周立行不吃不喝不睡觉不说话,就那么木楞楞地守着黑老鸹,谁来拽他打谁,大家把他没办法,就由着他那般。
方结义忙着处理外面的事情,等他回来知道这事儿,二话不说把周立行抓出去锤了一顿。
“你是要咋子嘛?!师父死了,你要殉葬吗?!那我成全你,打死你个没用的东西!”
方结义鬼冒火,他并不责怪周立行,毕竟黑老鸹那性格向来就是想干嘛干嘛,神仙都拉不住。可周立行这般样子,是要自责自尽吗?
周立行哭了,他趴在地上使劲用拳头捶地,发泄着内心痛苦,可那是他当时的抉择,“我去送别人才耽搁了时间……要是我去早点……”
“袍哥人家,沟死沟埋,路死插牌!他黑老鸹当年就是这样教老子的!他早八辈子就做好了去死的准备,这关你屁事!”
“他又不是奶娃子,要你抱起走!你跟着他,也帮不了他!害他的不是你,是那些狗日的日本人!”
方结义抓着周立行的衣领把他拎起来,他心里也难受,毕竟是当年一手带大他,传他武艺,还给他立身之本的师父,但是他拎得清!
这仇这恨,应该记在日本人身上!
周立行突然嚎啕大哭,他抱着方结义不撒手,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吼叫,“我恨,我恨我自己,我恨他们,我后悔……”
方结义抱紧了周立行,拍着他的背安抚:“还没死呢,别哭了,留着眼泪灵堂上再哭吧……万一,这一坎他又迈过去了呢……以前他也是出生入死的……”
“他老了……他们都老了……家婆老了要死,老主持老了也要死,现在轮着黑老鸹了,这个混账还说当我干爹,现在又要死了……”周立行哽咽着。
“我又要当孤儿了……”
方结义婆娘数不清,娃儿满地爬,可他依然被周立行这句我要当孤儿了戳到痛处。他当年也是孤儿,可至少,他有黑老鸹拉扯着长大。
“你不是,你有家,我是你大哥,你有十七个侄儿男女呢。你跟着我,我给你娶媳妇儿成家,你会子孙满堂。”
方结义拍着小弟娃的背,许下了他根本做不到的承诺。
*
昏迷五天后,黑老鸹以极强的求生欲,催动自己转醒。
众人都很高兴,可方结义看得出,黑老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因猛烈撞击,黑老鸹的脑袋里有淤血,这淤血让他思维不清,说话含混,并且身体偏瘫。
脑袋里的淤血若要取出,必须得开颅手术,街道上的小诊所不敢做这么高难度的手术。
而此时的四川省官办的医院只有新都实验县卫生院1所,省会成都无一所公立医院和公共卫生机构,只有少数外籍教会办的私立医院或私人诊所,最著名的就是华西协合大学的教学医院:仁济、存仁医院。剩下的便都是中医堂馆。
便是如此,周立行还是带上黑老鸹和自己所有的钱财家当,送他去了一趟仁济医院。
然而医院黄头发蓝眼睛的洋大夫一通检查后,没有接收,他们救不了黑老鸹。
周立行这下死了心,带着黑老鸹回了家,照顾他最后的日子。
王喜雀不知怎么知道了此事,费尽心思找了许多名贵的药材,在一个下午上门来看望黑老鸹。
那日午后下着小雨,四处潮湿,周立行在屋子里生了一炉煤炭火,烤着屋内的湿气,同时炖着肉粥。
方小荷听着有人敲门,出去一看是个漂亮大姐姐,带着一个老婆子,便直接请人进来。
周立行听着王喜雀来了,却生出胆怯之意,他不后悔当日先送王喜雀,可自己身上总觉得有了负罪。
这些时日,纵然因为黑老鸹的事情,他满心愧疚,可他依然时不时地想到王喜雀,想到她安全地回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他心中便会有一些庆幸和欢喜。
可他又会想到,黑老鸹对他更好,救过他,教他那么多事情,带他来到成都,给他安身吃饭的地方,比起王喜雀,黑老鸹对他更有恩情,他却因为女人丢了师父。
王喜雀站在院子这边的廊檐下,周立行站在院子那边的屋内,他们两人隔着雾蒙蒙的院子,相互都不太看得清。
可王喜雀却感受到了周立行的酸涩纠结,她垂着头,默默地将带来的药材交给方小荷和方小梅,没有再往前。
“弟娃,感谢你那日救了我和孙婆子。”
王喜雀温柔的声线带了些难过,“这是我和孙婆子为黑大爷准备的药材,东北的老人参也备了几株,希望黑大爷能尽快痊愈。”
孙婆子虽是那木茶商派来看管王喜雀的,但那日街上被救,她也是懂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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