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引狼入室: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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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开,露出了跌坐在床前的男人。

    方绍玮叉着两条腿坐在地上,用手捶着额头,看见他,抬起浮肿的眼皮,乌黑的眼珠失魂落魄地看过来。小叔子出现在大嫂的产房里,显然不合规矩,反常的情况往往代表着超越规则的危急。

    大宝、小宝也蹲在一旁,摇晃着他的裤管,“大哥哥,他们说姐姐要死了……大哥哥……呜呜呜……”

    方绍伦的心揪了起来,“医生呢?医生呢?!”他语无伦次地问道,回答他的只有低声地啜泣。

    他探头看去,被窝里是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庞,连唇瓣也褪了血色,白得吓人。

    脑海里蓦地闪过霓虹光影里那张清纯可人的笑靥,酸涩瞬间涌上心头,他的好姑娘是何时变成了这个模样?

    “芳籍!芳籍!”他低声轻唤,床上躺着的人似有感应,缓缓地睁开了一线眼帘,垂在被褥的那只手动了动。

    方绍伦忙握住她手掌,“芳籍……”

    “……方大哥……”她吃力地动了动嘴唇。

    “我在这里。”方绍伦用面颊触碰她的掌心,“别怕,别怕,我在这里。”

    沈芳籍转动着眼珠,目光缓缓地凝视在他的脸庞上。

    她动了动手指,微微的温热摩挲过他的面颊。一阵剧烈地喘息之后,她蠕动着嘴唇,声音细若蚊呐,“……你抱抱我……”

    方绍伦愣了一下,忙伸出两只胳膊环抱住她瘦削的肩膀。游丝一样的气息喷吐在他的耳边,“……方大哥,你……你别怪自己,是我……要保孩子……”

    她靠在他的臂弯里,胸口起伏着,手掌颤抖着,方绍伦紧紧握住。她无神的双眼泛出淡淡的光彩,“……真想再跟你跳支舞……”

    在最后的时光里,她既没有交托弟弟,也没有牵挂孩子。因为这是无需托付也会得到妥善安置的。

    她的眼前闪烁的是美东舞厅里摇曳的灯光,飘渺的乐曲,俊秀的青年看穿她的窘迫,彬彬有礼地伸出胳膊,“我们跳舞好不好?”

    那是人间的四月天,是降临在她灰暗人生里的救赎,那曾是她满怀的憧憬与期待,是她决心要捍卫和守护的。只可惜世事弄人,她就此撒手,留给他必然只有伤痛和自责。

    她勉力想要握住他的手,“……对不起……方大哥……”

    虚弱的目光划过一旁的方绍玮,秀美的双眼就此合上,羸弱的身躯陡然间重重地跌落在方绍伦肩头。

    方绍伦愣住,压在肩头的分量似乎要将人压垮,像是沉入了漆黑的潭底,冰冷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入。

    一旁的方绍玮扑了上来,推开方绍伦,将仍旧温热的身躯搂在怀里,“芳籍!芳籍!你看看我,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芳籍……”

    眼前的情景令人震惊,三姨娘见机快,先关上了病房的门。五姨娘和方颖琳抱头痛哭,而灵波和蔓英两双手紧紧地揪在一起,两人对视一眼,显然从沈芳籍难产到现下的情形,已经让二人明白过来。

    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木木登登的方绍伦在一旁沙发上坐下。蔓英先开口,“大哥,你要振作起来。产婆和医生都尽力了……”

    灵波扣着双手,看着掌间的血污,喃喃道,“医生说只能二选一,芳籍求我一定要保孩子……”

    方绍伦怔怔地看着她俩,只看到两张红唇不断地张合,却一个字也没有落进耳朵里。眼前的一切变得十分的怪异,每一帧画面都在自动的延长、慢放。

    沈芳籍死了。那个像春日枝头绽放的栀子花一样的姑娘死了。那个甘愿自毁名声替他抵挡流言蜚语的姑娘死了。

    像是一只手狠狠地捏住了心脏,窒息般的疼痛在胸腔里翻涌。方绍伦垂下头,将濡湿的脸庞埋入双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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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府的白色布幔刚刚撤下又重新挂了起来。

    方家大少奶奶因难产去世,月城民众无不唏嘘感叹。“那姑娘模样长得太好了,戏文里头都说‘红颜薄命’……”“听说留下个小公子?”“可不是吗,命太硬了,克死了亲娘,办不得三朝酒啰……”

    按照月城的习俗,难产去世,丧仪的规格从简,操办的事宜由三姨娘和老管家承担。特地在月湖府邸设了灵堂,沈芳籍待人一向温和周到,相交的世家媳妇们、底下伺候的佣人们都来吊唁。

    就连方颖珊也特意回来了一趟。她在方学群的葬礼上哭到晕厥,对方绍伦没有半句言语,显然厌恨已极。但是沈芳籍去世,她还是来献了三朵白菊、奠了一杯薄酒。

    方绍伦穿了麻服,手执丧杖,沉默地站在灵堂一角。那张惨白面庞上的神情着实有些可怜,方颖珊用通红的眼睛盯了他一眼,嗫嚅半晌,到底没有多说什么,走开了。

    影壁后绕进来一对相携的俪影,“二爷您来了?”“袁二爷,您这边请。”招呼声不绝于耳。

    袁闵礼拍拍魏静芬的手臂,示意她松开,“你去送送芳籍吧。”

    他转身向着角落里的身影步步走近,脑海里闪过多年前,兄长去世那个雨夜,方绍伦来看他的情景。

    那时门庭冷落,都断定袁家要就此没落了,丧事冷冷清清地支愣起来。只有方绍伦冒着雨骑马来看他。

    如今像是调了个头,没了张三爷,方学群和周士昌相继去世,方家名望大不如前。方绍玮被捧得高高的,架得空空的,谁不知道棉纱厂实际上是谁说了算呢?

    尤其棉纱厂又在扩建厂房,招募新工,薪水福利丰厚,月城民众不少以能进“博新棉纱厂”为荣。都说是袁二爷能耐,有沪城的岳家帮衬,拉来了大笔投资、解决了原材料的供应、扩大了市场销路。

    他如今的声望已直追当初的张三爷。终于,他成了施舍怜悯的那一个。

    方绍伦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过了面庞。两小无猜长大,如今只剩尴尬了。

    不,还有一点未还清。

    “绍伦,节哀。”袁闵礼将手中的盒子递过去,“这是我欠你的,收下吧,彼此心安。”

    木盒的缝隙里透出一线金光,方绍伦大概猜到了,思索片刻,他接了过来。他现在确实需要钱。

    两人对视一眼,脑海里都浮现出当日的情景。“不管世事如何变迁,你我永不相负。”誓言向来都是用来违背的呵。

    尽管沈芳籍的死让方绍伦深感愧疚,但因此一蹶不振的是方绍玮。

    他在医院里的失态举止将他和沈芳籍的关系揭露于人前,至少是方家人面前。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光送人入土时,哭得情难自已,之后更是整日酗酒,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见人。

    蔓英、灵波因此与他彻底决裂。

    圆坟那日方家人齐聚一堂,灵波甩出一封“义绝书”,冷声道,“我知道你们这样的大族没有‘妻休夫’的先例,我也算不上妻,但我内心自今日起与方绍玮义绝,只当是离了婚。我带着含章长住松山,无事不会来叨扰,逢年过节也不用知会我。”

    她素来就是果决的女子,自方学群去世,里里外外受了不少气。如今加上沈芳籍这档子事,去意已决。

    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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