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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文学www.nw8.cc提供的《错嫁良缘》 70-80(第19/20页)
“抚慰朕心”,要怎么抚慰?又会给他什么去处?是像他的顶头上司那样革职回籍,还是要他的脑袋?这道口谕到底是勉励,还是威胁?
他揣摩得出神,连手背碰上了茶杯也不知,那是刚用滚水泡好的茶,霎时疼得他抱手一缩,茶杯也被扫到地下,碎成八瓣,还不等他捡起来,只听外间传来一阵洪亮笑声。
“仲远兄,你是大忙人啊,找你一回可真不容易!”
说话间,一人大步走了进来,他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穿豆青圆领襕衫,一副儒生打扮,见张骢蹲在地上捡碎瓷片,他愣了下,拱手笑道:“碎碎平安,看来贤兄要高升了,小弟在此先祝过了。”
张骢越过桌面,看着他,幽幽叹了口气:“谨言,你就不要笑话我了,我是死期将至。”
孙彦吃了一惊:“仲远兄何出此言?”
张骢没回答,扬声叫来书吏,将碎瓷片打扫干净,又奉上两盏热茶,请孙彦坐下,这才开口道:“我这是兔死狐悲之叹,扶风王夺妻一案举国皆知,后又牵扯出陈允南殴妻案,其妻假死潜逃案,朝野都为之侧目。论私,我与陈允南是同年,本该避嫌,论公,我不过是刑部一小小主事,上有郎中、侍郎,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来审理此案。谨言,我不瞒你,自接到旨意的那天起,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韩子升得罪扶风王,被打发去云南做参政,胡大人酒后失言,被圣上骂作‘禽兽不如’,二十年宦海生涯,竟得不到一个善终。凡是与扶风王做对的人,最后都落得个被贬的下场,殷鉴在前,我实在是惶恐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孙彦听完,放声大笑。
张骢皱眉:“你笑什么?”
孙彦笑了好半晌方才停下,摆摆手道:“仲远兄,不要怪我失礼,我是笑你目光短浅,只看到其中的险,却未看到其中的机遇。”
这话说得难听,但张骢是个憨厚性子,也不怎么生气,只是不解:“什么机遇?你别是老毛病又犯了罢?”
孙彦字谨言,本人却与“谨言”二字无半分关系,他性格狂妄自大,举止放诞,好空谈,好大言,也是延和二十二年的进士,做得一手好八股,本该高中魁首,怪就怪他出场那日口出狂言,说状元郎非他莫属,主考官一听,此子言行太过无状,便将他降到了二甲十九名。
他与陈适、韩越、张骢一样,都是庶吉士,后来又任户科给事中,上《陈事十疏》,抨击时政,是没事都要找事的性子。
前不久陈适寿衣死谏,他也掺合了一脚,被锦衣卫抓去诏狱过了一夜,别人出狱后,都夹起尾巴老实过日子,唯有他死性不改,一直上蹿下跳发表言论,在陈适殴打发妻一事揭露后,又是他第一个与陈适割袍断义,给出的理由是打女人的人不值得相交。
所以也不怪张骢有此一问,他担心孙彦又是在装神弄鬼。
孙彦莞尔一笑:“仲远兄,我问你,你觉得圣上知道你和陈允南有私交吗?”
张骢愣了愣:“应该……知道罢?”
他也是乙酉诗社的成员,去年西苑避暑,他们这群人因在背后说怀钰坏话,被他提溜到校场比马球,当时张骢就在其中。
孙彦进一步解释道:“圣上耳聪目明,全京城大大小小的事,没有他不清楚的,你想想,胡宗周和自己的门生在烟雨楼关起门来宴饮,席上他们每人说过的话,圣上竟然了如指掌,你与陈允南的交情又不是什么秘密,圣上怎会不知情?他既然知道你与陈允南是好友,还点名让你来审理这桩案子,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张骢道:“我怎么没想过?这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圣上是想让你判小王爷输。”
“什么?”张骢大惊失色,警惕地望了望四周,“你可别胡言乱语。”
孙彦冷笑道:“我今日胡言一番,听与不听,全在贤兄一念之间。”
他站起身,为他指点迷津:“你说的不错,你不过是刑部小小主事,在你头上,还有员外郎,还有郎中,还有左右侍郎,就算这些都不提,那也还有都察院和大理寺,可圣上为何不选这些人,偏偏提名让你来审结此案?”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圣上也想让小王爷输,王爷当街夺妻,惹来天下人物议,就算是出于好心,圣上心中也未必赞同,但此事难就难在,他不好直接说出来,以免破坏他和殿下的叔侄情份,这个恶人只能让底下人来做。可诸臣无一人能揣摩透彻圣意,蓟大人太刚直,若让他主审,会弄得事情不好收场,若让王部院来主审,他又会一昧偏袒王爷,与圣上的初衷相去甚远,圣上思来想去,也只能让你这个小小刑部主事来审了,就看你能不能领悟圣心了。”
孙彦说到这里,猛地停住脚步,回首笑道:“仲远兄,你尽管判小王爷输,我敢保证,圣上不仅不会怪你,反而会嘉奖你,兄若照此办理,必有高升之日。”-
十月下旬,经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合议过后,认为陈适殴打发妻实属不该,但此事系家庭纠纷,扶风王以亲王之尊,介入臣工家事,虽出于好心,但当街夺掠其妻,实为不妥。妇人陈沈氏不堪丈夫虐待,假死逃遁于伦理不容,但念其情可悯,不予追究,着令复还本家,山阳知县邬道程知法犯法,擅杀人犯,降两级听用,罚俸一年,由吏部训诫记过。
奏章先送到通政司,内阁阁臣看过后,写明节略发到司礼监,高顺呈给圣上批阅,他只在上面批了两个字——照准。
之后便是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折子交六部誊抄,有关部门照旨办理那套流程,总而言之,这桩轰轰烈烈的夺妻案,终于落下帷幕。
沈茹还是要回陈家,陈适一日不休她,她便一日是陈家妇,这便是不可动摇的宗法制,君臣,父子,夫妻,都被禁锢在这套镣铐里,无人能打破。
吴不平离京那日,苦笑着说:“机关算尽,唯独算漏了圣意,十年前是输,如今还是输,我算个什么天下第一?”
说罢,将那柄折扇撕成两半,扔进无定河里。
沈葭倒没有说什么,知道她已经尽力了。
谢翊问怀钰:“接下去打算怎么办?”
怀钰挤出个无奈的表情:“我也没什么办法,唯有一个‘拖’字而已。”
谢翊点点头,一切了然于胸:“多保重。”
马车南下,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怀钰将沈葭抱上马,自己坐在她身后,手握缰绳,轻轻催动坐骑。
正是仲冬时节,京畿附近寸草不生,前夜刚下了一场大雪,残雪未化,连绵在田野阡陌里,愈发显得萧索。
沈葭被怀钰用披风裹着,背后就是他火热的胸膛,她呵出一口白气,叫他的名字:“怀钰。”
“嗯?”
“我要保姐姐的。”
她不想像尹秀儿的兄长一样,等到妹妹死了,才后悔当初没有保护好她,她要保护沈茹,不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怀钰淡淡道:知道了。”
他说“知道了”,就是他会尽力替她去保。
也许是年龄大了,逐渐变得稳重,怀钰在她面前,话越来越少了,可沈葭发现,有时即使他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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