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一天: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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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就能继续堂而皇之地端坐在明堂上吗?”

    她发现当她被叩问这些的时候,她一样无法回答。

    在一段很长、很长的寂静后,敬佑偏过头,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对她轻轻说了声抱歉,“不该将这些使我痛苦的,一样使你痛苦。”

    她却摇了摇头,“这也是我一直忘不了的,也是我一直想求的答案。”

    她说,“从前读书,跟着你们念‘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只觉平常。经那一遭才懂,诗人所见之外,尘世之苦,尚有千倍万倍。”

    “借问采薪者,此人皆焉如?薪者向我言,死没无复余。”她微不可察地吸了口气。

    野兔从狗洞里跑进来,鸡飞到梁柱上。庭院和井边都长满了野草。我询问那些来砍柴的人,这些人都到哪里去了?砍柴的人对我说,他们都死了,一个也没有存活。

    “去年八月,我们随驾去了承德。途中偶在行宫驻跸,道中遇见雨,有人带着我在一处禅寺歇脚。那时我总是有和你一样地不解,既知生民倒悬,何以安坐高堂?为何要以所谓‘大道’、‘权衡’牺牲人命?天下是王侯的天下,小民的命便不是命么?”

    敬佑深深地凝视着她。

    恍若初见,又似久别重逢。这些年,他只将她视为需庇护的妹妹,从未如此刻般,细细描摹她的眉眼。想拼凑出旧时模样,却觉艰难——她已不再是记忆里那个模糊的影子。

    她声音沉静,“那天我得到的回答是,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在有限的境地里所能达到的最好结果,所以不要去痛苦于一个人到底该不该死、一个人为什么会这样死去。更不要去痛苦要是之前怎么做就可以规避这一切。不然你就会陷入无穷无尽的懊恼和痛苦,永远都不会有放过自己的那一天。

    “这世上从来不会有什么要是。所有从前的因一起造就了眼前的果,眼前的果就是时局所限下最好的果。所以别再去纠结,真正的共情就是去做,最能改变的就是去做。”

    敬佑在问她,也在问自己,“你不觉得你的愿望又宏大又不真实。”

    “是,宏大又虚幻,”她坦然承认,目光却坚定如磐石,“甚至明知或许永不可及。我从未想过,欲行一事,便必定能成。口中喊着拯救苍生,而天下日日有人殒命。总有角落照不进阳光,总有冤屈不得昭雪。我们亦非磐石,更求不得长生。斩一贪,必有后来者。可是总要有人去想,总要有人去做。”

    她说,“既然权贵能轻易定夺人命,那就做权贵中的权贵,从他们手里,把人命抢回来。”

    敬佑听见她这番话,有些讶然,又觉得的确是她能说出来的话,赞许地夸她,“有志气”,又说,“前些日子你意志消沉,放不下玛玛的死,甚至有万念俱灰之感。我看见你每天什么事也不做,就坐在玛玛常常坐的地方,盯着某一处发呆,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流泪。我看着很难受,想要劝你,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指着院中的那些小树苗,笑着说,“你看,你种了这么多果树,说明你是一个务实的人。还记得那幅画吗?我曾和你一起看过的,郗公的《华枝春满图》,这些树在春天成活,吸收雨露,然后生长,拔节,枝繁叶茂。等到时机合适,它们就会开花、结果。果子成熟,就会从枝头掉落,腐烂。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穷憧憬,“也许等个十年之后,我们还会回到这里,也许还儿孙满堂了呢?我们就教他们爬树好不好?像小时候我们偷偷爬树摘

    果子一样。”

    连朝笑话他,“讷讷一心愁着要给你说亲,你就想到儿女之事,你就想着他们爬树了。”

    敬佑说,“这有什么?有道是‘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多快啊,睁眼闭眼的事情。小时候你偷偷和我说,你怕玛玛走了会怎样,你还哭鼻子呢。”

    春风吹来草木清香,白鸽飞过天际,无端让人觉得心怀坦荡,所以未来也没有过多可以畏惧之事。

    连朝说,“真到你口中所言的‘那时’,必定是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一向和她唱反调的哥哥,此时竟难得地十分赞同她,“是的。我们都会圆满的。”

    她在清明后一日,收到了一方来自宫中的笺纸。

    来送的人依旧是福保,不过这一次,她叫住了他,“谙达请等一等。”

    她回到屋内,将叠好的笺纸打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摘的是白居易的桐花诗。

    昨夜云四散,千里同月色。

    晓来梦见君,应是君相忆。

    梦中握君手,问君意何如。

    昨晚云雾四散,我们同在一片月色之下。

    我梦见了你,不知是否是因为,你也恰好在思念我。

    在梦中我再次握住你的手,不知你此时此刻,心意如何?

    她凝思一瞬,取过纸来,写下几行字,却又觉得不妥,搁在一边,重新取了一张纸,于其上落笔。

    满院青苔地,一树莲花簪。

    自开还自落,暗芳终暗沈。

    尔生不得所,我愿裁为琴。

    满院是青苔覆盖的地面,一棵桐花挺立如莲花玉簪。

    独自盛开又独自凋落,幽暗的芬芳终归沉寂黯淡。

    你于此间不得舒展,我愿伐取良材,将你斫作瑶琴。

    她等墨迹干透,仔细折好,交与等候的福保,只道:“烦请谙达转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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