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失: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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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林深那句话就像一道洁白的闪电,总是不断地回响在耳边。

    窗外橘子树沙沙作响,投落点点阴影与碎光。

    李絮有些机械性地挤出铝罐里的颜料,心不在焉地拿起画笔,开始为了平复情绪而胡乱调色。

    或许是因为夏天到了。她感觉自己也像混合在一处的颜料般,正在慢慢融化,肺腑似被无形的枝叶挨蹭着,心脏变成一枚将熟未熟的青苦橘子。

    她想起少年时期的言漱礼,18岁,冷若冰霜的一张俊脸,毫不犹豫转过身去的背影。又想起与她一起藏身巢穴躲避风雨的言漱礼,平静垂下的琥珀眼,遮天蔽日般宽阔有力的肩膀与背肌。

    哪一个才是他?

    李絮蘸着鲜艳的钴蓝,往画布落下一笔。

    哪一个都是他。

    枯坐许久,什么都没做成,霍敏思给她打了个电话。

    李絮接起来,霍敏思那边果然问起她跟林深见面的情况。除了后面那段小插曲,李絮皆如实说了。

    “暑假是热门档期,能拿到苏城的主场馆,就算只有半个月,也是稳赚不亏了。”霍敏思很为她高兴,“你之前送我的几幅画,我已经同意借展了。Congrats,honey!!身价暴涨倒计时!”

    李絮懒懒躺在地毯上,心思其实不在这上面,但还是顺着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

    良久,才盯着墙上的光斑,有些突兀地问起,“对了,学姐,陈彧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几日她翻新闻,没翻到什么特别准确的内容,说什么的都有。她其实还是在意言漱礼离开那天所说的话,再加上今天林深这件事,就更忍不住想要探究。

    “哦,对,差点忘了这个乐子!”霍敏思一拍脑袋,尾音欢快地扬起,“我也是昨晚才听言逸群提起,还想着要跟你分享,你怎么消息比我还灵通?”

    她一聊起这种八卦就特别来劲,语速哒哒哒地开枪,“富邑集团有个在建的楼盘爆雷了,去年闹出了条人命,被硬生生压了下去,估计最近惹到什么人了,又被硬生生挖了出来。舆论铺开大概也就这两天吧,官方差不多也快下场表态了。好死不死,陈彧他爸前几天过海被人下套,输了能有两架圣劳伦佐吧。这钱放平时肯定不算什么,关键这时间点不对,他身上还背着对赌协议,等着子公司IPO呢。这不妥妥扑街了嘛。陈彧他爷爷估计人都不好了,血管要爆。”

    一股脑将话倒完,霍敏思才想起来问,“怎么啦?是不是陈彧那狗东西又死皮赖脸找上门去,搁你面前卖惨啦?”

    “没有。”李絮静了静,“他也就发发信息打打电话,出了这么多事,哪腾得出时间来找我。”

    “啧,戏真多。”霍敏思翻了个白眼,“他家资产说难听点都快蒸发三分之一了,股价哐哐跌,还有功夫扮痴情呢。他爷爷也不容易,昨天都拉下老脸,亲自求到言老爷子那边去了。我看陈彧那要死不活的晦气样,都开心得多扒了一碗海胆饭。”

    李絮沉默片刻,既想起陈彧,又难免想起罗跃青和她的小儿子,“…怎么会这么突然。”

    “生意场上哪个手脚干净?得意忘形了,一不小心往陷阱里摔一跤,再正常不过。要是有人再趁机踩一脚,洒把土,分分钟爬都爬不起来。”

    李絮拢着眉,心下百转千回,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

    霍敏思那边已是深夜,约了跟Wendy出去喝酒,挂电话之前不忘嘱咐李絮,“过几天我飞过去找你,我们去里斯本待几天,你记得把时间空出来。”

    “又来?”李絮笑了笑,答应了。

    丢开手机,窗外天色渐暗,将近黄昏时分,教堂穹顶有团团浮云阴影掠过。

    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冲动。她猛地起了身,也没怎么装扮,随便挽起长发,拎起手机钥匙就出了门。

    从公寓打车到米开朗琪罗广场,不堵车,也就十几分钟路程。

    恰好赶上日落。

    与上次和言漱礼来时的阴雨天不同,今日天气绝佳。众多游客皆聚集在David的铜像底下,坐在阶梯上欣赏风景。远处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整个佛罗伦萨都笼罩在一层如梦似幻的玫瑰色里。

    李絮避开人群,独自站得有些远。街头艺人的小提琴声传过来,亦只能若隐若现地听。

    她看风景都看得不专心,攥着手机,似在等待着什么。

    来电嗡嗡震动起来的时候,时间正好跳到整点。李絮的侧脸被笼在金色的余晖里,光影分割,犹如一缎美丽流光的薄绢。

    她接起了这通没有保存名字、却默记于心的号码。

    对面环境音空旷静谧,无人言语,等待少时,倏忽落下一段轻盈凝练的钢琴声。

    简约而浪漫的平均律。

    自从言漱礼回国,这一个多礼拜期间,每逢国内凌晨、意大利傍晚的固定时刻,他都会给她打电话。

    起初两人话很少,不怎么开口,就这么无声地沉默着,仔细听彼此的呼吸。

    后来有一次,因为Sphynx旁若无人地从斯坦威琴键上跃过,无心栽柳踩出了一段悦耳旋律。言漱礼就顺势接了手,开始隔着一片大陆、一段时差给她弹钢琴。

    从萨蒂到肖邦,从贝多芬到莫扎特,今天是巴赫的C大调第1号前奏曲与赋格。

    一曲终了。

    李絮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大概是言漱礼重新拿起了手机。恍惚之间,有种错觉,仿佛他们的耳骨亲密地贴在一起。

    人潮涌动,惟有彼此的呼吸是安静的,犹如一缕微弱的风。

    惯例是由李絮开口打破沉默,“国内很夜了,还不准备休息吗。”

    “还早。”言漱礼言简意赅,声音在线路里显得尤其低沉,令人不禁想起他喉结缓慢攒动的画面。

    “那么忙,还睡那么少。”李絮抿了抿唇,不知是感慨还是抱怨,“你到底什么构造。”

    言漱礼没有理会她的揶揄,将话题转到她身上,“你呢。今天忙吗。”

    “我?还好吧。哪好意思在你这种日无暇晷的资本家面前说‘忙’这个字。”

    “在做什么。”言漱礼似乎很不擅长这种无聊的日常对话。面对面还好,通电话时,没有办法触碰到,就会显得有几分笨拙。

    李絮站在上次他们一起停留过的位置,抬眼远眺,轻声道,“看日落。”

    “自己一个?”

    “也不是。”李絮环顾四周,隐隐盈着笑意,“有很多人陪我。”

    言漱礼没有作声。

    沉默像灰尘一样覆落下来。

    李絮已经习惯了这种默默无言的相处方式,也不会觉得局促或尴尬。放在几个月以前,她大概想都不敢想,这种事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过了不知多久,余晖渐收,即将迎来日落后的蓝调时刻。对面遽然响起一段短促乐句,似是信手拼凑的旋律。

    “我觉得——”言漱礼忽而开口,语调平而直,“将频次控制在十日左右,不算频繁,也不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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