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今天亡国了吗?: 11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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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当他胡说,笑瞪他一眼,将窗让开,“还不进来?倘或被戍卫捉住,公子日后御下艰难。”

    “妲己,我……我需走了。”他的声音无比轻柔,“只是不舍,想来看你一眼。”

    妲己听着这话不对,正要再问,忽地心中一寒,好似落入冰窟。

    她瞬时惊醒过来!

    一身冷汗,呼吸短促,狐目圆瞪盯着帐顶。

    窗外天光晕白,浅淡穿透帐幕,已是熹微天明之时。

    忽地,识海中狐狸大叫一声!

    “怎了!”她冲上前问,却又猛地站住。

    瞳仁凝滞,倒映着地上的鳄鱼一动不动。

    那鳄鱼素来如木桩一般,可眼神却灵动,更喜欢爬行摆尾。而如今,它萎匐于地,姜黄灵动的花纹眼珠已化为黯然的黑灰……

    狐狸拼命将它舔着,湿润它的皮甲,而它仍硬硬直挺。

    另外四只惊恐地注视,个个泥塑。

    妲己只觉天旋地转,以为自己梦犹未醒,更听到自己在问:“它怎忽地病了?”

    她实则从不如此自欺欺人……

    狐狸语气苦涩而沉重:“它……已死。幼崽因情而生,也因情而灭……”它更艰难地说出这背后的真相:“公子顺……定然也已死……”

    说完,它根本不敢看妲己的神色。

    固然,妲己一向只似无情。但狐狸仍觉得,她并非真无情。

    无情之人,又岂会记挂万民,归来大邑?

    许久,它听到妲己极低沉地叹了一声。

    声音颤抖,似不堪千钧。

    狐狸轻声问:“你要如何处置?若不管它,它自己也就散成沙粒,但你也可将它埋在你的识海内……”

    “就……就将它葬在我的识海里罢……”她说着已半跪在地,欲为小鳄在草地上挖一墓穴。

    可指甲才嵌入泥中,就已再无力动作……

    她闭上眼,攥紧了泥土。

    识海之内,忽地落下暴雨,将其余幼崽都浇得湿淋淋,条漉漉,毛贴骨肉,个个瘦小伶仃。

    但它们并未避雨,只眼看着狐狸沉默上前挖出坑来,又看它将鳄鱼轻轻掩埋。

    于是鳄鱼一贯盘伏的小筐被倒扣下,内里只余一个隆起的小小土包……

    ~

    莒国之处的详报尚未传回大邑,妲己却已将鄂顺之死当做预言,告知了帝辛。

    妲己的仙力,如今已无人质疑。帝辛这才知增援一事再难避免,已加紧向大邑各处张贴天子令,重募武士。

    南肆的告示之处,人头攒动,季胜也在抻着脖儿凑热闹。

    且说恶来不在这些时日,季胜没了管束,又获得了深刻的幸福——

    他每日去茕营点了卯,就只管逃学去耍:招鸡逗狗、上树下河,字虽一笔未动,人却更黑三圈。

    且他平日素爱食牛肉,如今只食得越发壮硕,牛犊哨塔一般,早无人再愿意同他打架。唯有芽,同他一般身量,还愿同他较量。

    只一样,芽终归年纪小,一旦被他打疼,还手起来总要使出吃奶的劲,叫季胜面上常常挂彩。

    此时,有人看到他也来凑热闹,笑道:“季胜,又是挨了芽的揍?乌眼鸡一般,叫少师归来见到,赏你好果子吃。”

    季胜唬了一跳,黑脸泛白,“老鹧休嚇我,我兄去了东夷,少也要半年才归!”

    “呵……你这山猴很会美梦。我宫中亲戚说,大祭司已将少师召回,要镇守大邑,你竟不知?”

    另一人也帮腔:“我也听说了,怕不是再要两日就将归来。”

    这话一出,季胜的幸福瞬时土崩瓦解,僵立当场。

    另一厢,已有一人向撰录事官高声道:“……你莫看我老迈,到底一日仍可食粟三盅,羊腿一只!我担柴不歇,拎水不晃,做过前锋,做过踵军,能辨旗令,能识鼓声。何必将人看低?”

    众人望去,原来是虫妪——

    她自从被勒令一祀内不可再靠近虫娘家,早憋了一肚子气不得释放,如今可算得了机会。

    但邻人只纷纷大笑道:

    “虫妪,你若上战场,只需将周军看做你的婿去揍!”

    “虫妪若建功封侯,虫娘日后怕不是要做公主?”

    哄笑之中,又有不少矍铄武士上前留名,或为省税,或为省口粮,总之人人踊跃,很快写满一卷……

    季胜早已蔫头耷脑离开了。

    日头散出惨白的光,他心如死灰,眯眼盯着耀白的一轮,喃喃抹泪道:

    “若兄一直不归就好了……”

    而此时向西的百里之外,更有一人,与季胜一般心如死灰——

    崇虓暴早已得了一个高笼,可除了四肢舒展,其余境况改变却并不大:虱子横行,小蚤产卵,风吹雨淋;身下的干草内,更要时常窜出大鼠,与他深情相望……

    虽也曾装病要父心疼,谁知到底是亲生,早被崇狴看出是假装,并不肯松口一点。

    也是穷则生变,死灰里的崇虓暴,又涅槃出一计来:

    他故意三日不饮水,更不阿屎阿尿,待到崇狴再来探望时,果然皮肤焦黄,唇干舌绿,满脸生起热疱!

    “我儿!”崇狴这才看出他是真病了,登时焦心煎肺,“怎忽地病作如此模样!我平日总叫你口中忌讳些,莫要乱说,谁知竟真招来了病邪!”

    崇虓暴故作虚弱,低声道:“父,是我先前已觉不适,如今才发作出来。想是我命如此,父无需着急……”

    “不,你且躺好,我这就去请巫医!”

    崇虓暴只摇头,“父,何必周折?我若仍被关此处,纵然一时得救了,早早晚还是要死……父,为两石米殒命,我实在不甘……”

    崇狴急得落泪,大声道:“不是两石米,是你违抗军令!”

    崇虓暴只闭目装死。

    崇狴被逼无奈,重叹道:“唉,罢罢,你先用些汤药,忍耐几日,我……我去寻你叔父们相助……”

    笼中之人仍不吭气,仿佛当真已无活志。

    崇狴心急如焚,果然央了弟弟猊与狻一道去求。

    与此同时,崇国外向西三十里的营寨内,吕尚已携五百新兵而至,对着崇国虎视眈眈。

    此时吕尚正携兵向高处眺望,信使归来来禀报:“吕翁,莒国之谍有信。”

    吕尚忙下马拆信来看,神色忽喜忽忧。

    他的身畔,正是长子吕伋,一张圆脸、平凡面容,此番也随父前来,为的自然也是建功立业一事。见父亲阴晴不定,他忙问:“父,是为何事?”

    吕尚蹙眉:“鄂顺已亡。”

    吕伋大喜,“这岂不大好?如今大邑周遭各国早已尽力,而蜀国、濮国等处依附西伯侯,定然不会相助。若大邑再调派援军,唯有排除本国守卫,这一切岂不正中父的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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