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花: 21、国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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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下,错襄楚王,险些有负于殿下……”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接着说了下去:“我等死罪。”

    赵郁仪许久没有说话。他的思绪在沉默中扩散。

    长久以来,楚王与其党人勾结一团,连同江南豪强富贾,一同贩卖官盐敛财。他虽有所察觉,但因对方势力甚大,又极为狡猾,一时也奈何不得。而楚王向来野心勃勃,一心妄图染指储位。

    先是,沈络清在太子的举荐下任扬州刺史。楚王为构陷太子一党,连同褚旭策划扬州官盐倾覆一案,致使盐运受阻,河南一地发生盐荒。消息传到长安,天子震怒,先是褫夺沈络清刺史之位,又于朝中申斥太子,命其闭门思过,同时下令水部郎中张垚往扬州调查。未料仅半月后,张垚身死。而其生前所搜查的关于此次案件的一切证据,都明显的指向沈络清。

    与此同时,朝中有人上奏,言张垚之死亦与沈络清有关,其矛头直指东宫。

    事件愈演愈热,天子终于察觉其中的可疑之处。他诏来深陷风波的太子,命其亲下苏扬调查盐事。

    赵郁仪自下江南之后,便一直受到重重阻力。

    楚王于此经营多年,势焰熏天,滋蔓难图,豪强世族,官吏富贾,上下皆沆瀣一气,共同敌视太子,令赵郁仪的调查,步履维艰。他用尽一切手段,仅仅使调查止步于褚旭。但他知道罪魁祸首仍然躲藏于幕后。

    于是他暂时隐忍不发,另辟蹊径,将目光转向苏州。要知道,苏扬两地豪富多代联姻,关系盘根错节,从苏州下手,或许更容易撬开杭州的口子,从而寻得线索。

    于是,他率先接触了苏州最煊赫的商门江氏。就在对方举棋不定时,楚王也出手了,而江氏此时竟隐隐流露出投靠于楚王的意思。这虽然在赵郁仪预料之中,但依然令他愤怒不已,于是他适时向皇帝上报褚旭的罪行。皇帝以为此案件就此终了了,方欲诏他回长安。

    但赵郁仪知道,事情远不止如此……而在褚旭被押入大牢,处以极刑后,江家震恐,方欲献女求和,彻底投向于他。

    而此时,江珣是在为当日江氏的左右摇摆而请罪了。

    赵郁仪闭目,任由夏日干燥炽热的阳光一一抚过他的面颊。他想起路途中他所见到的一切——贫瘠的土地,干涸的河流,投机者死守近乎流盐的仓库,而平民望着节节攀升的盐价昼吟宵哭……半晌,他睁开眼,道:“起来吧。”他伸出手,扶起江珣,说:“你们既已知错,那孤自然不再怪罪。”

    江珣喉咙一哽。是的。他们已经认错了。他们已经为当日的种种行为付出了代价。而最惨重的代价却是无辜的三妹妹付出的,她已经被视作认罪的一环了——这一点他与太子都清楚。这令江珣更加痛苦了。

    “谢过殿下。”他最终只能说。

    他再次于案前坐定。等待着太子的开口。太子屈尊来见,必不是仅仅为了听他请罪。事到如今,他终于醒悟了。他的岳父,苏州刺史许成毅,恐怕早就已经是太子的人。江府同许府的婚事,想必也是在太子的授意下完成的。原来,他们早就已经身在局中了!当命运的车轮试图碾压过来时,太过弱小的人,是无力回避的。他是。若微也是。所有人都是。

    果然。太子开口了。“我欲往扬州。”太子的声音像玉石一般坚而冰,“扬州之事,你们会比我更清楚。”

    “是的。殿下。”江珣连忙道:“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赵郁仪于是笑了。这是一个真正满意的微笑。“璠之,你很好。”赵郁仪说:“你父亲,仅是商贾之资,比起你,还是显得有些昏昧了。”他说,“这亦是孤寻你的真正原因。”

    江珣深深拜下:“敢不从命。”

    “江南一地,官商勾连,朋比为奸,被楚王经营地如同铁桶一般。”赵郁仪说。他把目光投向窗外。那里是一大片的玉兰花。在阳光下,却泛出熔金一般的颜色。“我欲以江氏为利刃,将其抽钉拔楔,彻底夷灭。”他的声音又轻又冷。“那群蠹虫,已经安逸得太久了……”

    江珣敏锐地觉察出了太子语气中的寒意。他想起他在传闻中,书本中,老师的口中所知道的太子。东宫储君,天子嫡脉。自幼聪颖明达,研精典籍,皆过目不忘。智高才绝,又不矜不伐,礼贤才士,令群臣颂恩,君子褒德。

    此刻,这个传说中的,天下未来的主人就在他面前。他看见他眼中的冷酷,森寒,与炽烈的怒火。还有那藏于心底深处,极重极哀的惜民怜民之意。

    江珣一时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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