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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文学www.nw8.cc提供的《欢情薄》 100-105(第2/15页)
,待顾元琛能起身,便要至深秋了。
他亲自选了一处地方,安葬了姜眉。
听人说,此处春夏之时是芳华烂漫的景色,也是一处风水宝地。
可是顾元琛却看中了这里的秋色,天地空旷,万籁俱寂,即便是白昼愈短,也总是暖阳灿灿。
刻碑的时候,顾元琛隐了二人的姓氏,是以夫妻之名携刻其上,他走后,那匠人和父亲打趣,说这碑刻得奇怪,名字奇怪,时候也奇怪,悼文更是不明所以。
“这般隐晦,许是年轻小情人一时想不开殉情了,家里不好张扬吧。”
“什么悼文,我瞧瞧?”
[眉儿,元琛]
[河山不朽,星汉长悬,千秋万岁,死生同栖]
[盛宁三年,冬]
*
寒露这日,顾元琛一身风尘自军营归来,还未下马入府,行宫内便来报,言称陛下病得厉害,已近弥留,敏王爷六神无主,只恳请敬王速速前往行宫主持大局。
几日前,顾元珩确在退朝时毫无预兆地昏倒了,顾元琛亦在场,听御医说法,是陛下早年被北蛮追杀,东躲西藏无药救治,伤了根基,而今思念皇后娘娘伤怀过度,又兼政务繁重,积劳成疾,还需再看几日,却也请顾元琛与顾元琪做好陛下大限将至的准备。
顾元琛未置一词,只淡淡叮嘱了顾元琪几句,要他看紧行宫防务,便离开了。
他不再似从前那般对朝政孜孜矻矻,倒颇有几分置身事外的疏离,更不再似从前,仿佛皇兄病倒便正中他下怀,还能让他兴奋得意。
他看淡了许多,也是觉得顾元珩不会死。
“前几日尚说需要观察,怎会骤然至此,何时不行的?”
顾元琛勒住马缰,目光审视着来人,确认的确在敏王身边见过。
“回王爷,陛下昨夜便已不大好了……您莫犹豫了,情势危急,敏王爷已束手无策,当真是没有一点办法了,您不必更衣了,速速前去要紧!若陛下安然,定不会怪罪您甲胄在身的。”
顾元琛沉默片刻,勒紧缰绳,调转马头,朝着行宫方向疾驰而去。
直至兴泰殿外,顾元琛心头蓦地掠过一丝不安,脚步下意识地一顿,竟本能生出几分退意。
然而,只是一瞬,姜眉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想起了眉儿,便眸光一黯,终是举步踏入了殿门。
两侧骤然闪出数道寒光,十数名御卫如同鬼魅般现身,冰冷的刀锋瞬间便架上了他的脖颈,抵住了他的后心。
顾元琛身形微滞,却没有丝毫挣扎,任由膝弯被重重一击,踉跄着跪地,上了铁链与重枷。
他谨慎小心多年,明知那不安是因为什么,却还是走进来了。
这般迅捷整齐,皇兄身边的人,倒也不全是废物。
终于到了这一日了,他无数次设想过的一日,终于还是来了。
顾元琛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却满是疲惫。
他挣扎着抬起头来,望向空无一人的大殿,朗声道:“皇兄何时也学会了这等苦肉计?既要动手,直接杀了臣弟便是,皇兄今后自然稳坐江山,怎么?莫t不是犹不解恨,要将臣弟剥皮实草吗?”
御座后的屏风微动,顾元珩紧盯着顾元琛,缓步走出。
他也并非是全然演戏,面色的确有些苍白,步伐更是迟缓,行至御座前坐下,以拳抵唇,压抑地轻咳了几声,唯有目光锐利如鹰。
他眼中有杀意。
“这不正是你幼时的高论么,顾元琛?”
顾元珩目光如刀,冷笑着说道。
“朕记得那时你说无论什么权谋算计,都不如埋伏上十几个刀斧手,将人砍成肉泥便是,这才是谋略——何况朕如今若不动用此法,只怕难请动你这尊贵的敬王大驾呢。”
他按紧了御案上那把日日陪着他的姜眉的剑。
“朕卧病这些时日,你却按兵不动,怎么这般安分守己了?当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顾元珩挥手让御卫与冯金退下,沉重的殿门合拢,偌大的兴泰殿内只留二人。
“告诉朕,顾元琛,这几日你为何不曾动手?”
“难道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时机吗?血羽军在手,朝中半数大臣唯你马首是瞻,朕若此时殡天,你便可顺理成章登基了,四年前你不就想这样做了吗?”
本就知自己今日难逃一死,顾元琛已不打算回应一句话,想到能去寻他的眉儿,心中更是平静无波。
可听到了四年前,他仍是不由得怒火中烧,讥笑道:“臣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许臣弟在这世上一日,皇兄的皇位就一日不得安稳,四年前皇兄的确不曾想这样做——可皇兄的枕边人呢?”
他自是在说刘素心。
顾元珩眸光一暗,抓起案上的密折,狠狠摔在顾元琛脸上,在他颧骨上留下一片红痕。
却没有躲闪,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晃动一下,顾元琛睁开眼睛,眸中终于杀意炽烈。
“你没有?”
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顾元珩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止歇时,眼中怒火翻涌。
“那你告诉朕,秋狩之时,你暗中调集血羽军精兵,埋伏围场之外,意欲何为?”
“若非是当日……若非是皇后出了事打乱了你的计划,只怕朕早已身首异处,葬身猎场了吧!”
前番顾元珩忽然对顾元琛发作,命人将他从府上带走为皇后跪陵,一连三日不见踪影,参与秋狩兵变谋划之人中便有胆怯者,见顾元琛归来后缠绵病榻,天子手段日益酷烈,恐日后事发生不如死,便向顾元珩告了密。
顾元珩初闻此事时正在思悼姜眉,一时又惊又怒,忙命人查探,虽未得到铁证,但已足够定顾元琛一个谋逆之罪,只是忌惮其在朝势力,一直隐忍不发。
直至今日。
“原来皇兄是为此事动怒啊。”
顾元琛语气平淡,仿佛在讨论一件与己无关的旧闻。
“是啊,臣弟认了,当时臣弟确有此念,臣弟想让皇兄也尝尝被围困一隅,只能束手就擒的滋味……”
他顿了顿,抬眸看向顾元珩,语带惋惜道:“终究是皇嫂救了皇兄一命啊。”
面上虽是笑着,可顾元琛心在滴血,他想起秋狩前与姜眉见的最后一面,便痛苦不已。
眉儿,谁能料想,会是这样的结局呢。
也罢了,今日我便能来寻你了——
“你给朕住口!”
顾元琛安静了数年,甚至素心死后自己失意卧病时,都不曾动过谋逆之心,坦白而言,顾元珩是不愿相信顾元琛真的要杀自己,再想起秋狩开礼前他那番奇怪的话,只觉或许另有隐情。
此前谎称抱恙,也是想看看顾元琛是否真的存了杀心。
他承认得如此干脆,反倒让顾元珩怔了一瞬,可是听到“皇嫂”二字,便难抑心头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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