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潮: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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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踱到她床侧, 将手机放在床头, 说:“你手机响了几声。”

    梁倾这才清醒一些,将鼻子和嘴都埋在被子里,眯着一双眼睛傻瞧他。

    周岭泉也是刚醒,头发乱糟糟的, 睡衣外随意套了件米色卫衣。他很少穿这么浅的颜色, 梁倾觉得新奇。

    “看什么呢。”他本想掐她的脸, 又觉得这动作也过于亲昵, 便往她头上按了一按。

    “看周总什么时候给我发红包。”

    “我怎么记得你昨天说江城平辈之间不给红包。”

    “你大我三四岁,不算平辈。”

    “那你叫声叔叔我听听。”周岭泉慵慵懒懒,索性往她床边一坐。

    梁倾也不是什么不禁调侃的小姑娘,说:“周总还有这种癖好。”

    两人直觉这是有些危险的话题,都停顿一下, 周岭泉说:“摸摸你枕头下面。”

    梁倾将被子掀开些, 伸手往枕头下一掏, 还真掏出个厚厚的红包来。

    “ 你这也”

    拿人手短, 她不再跟他抬杠, 过年红包也没有推辞的道理,便嘴甜道:“周总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周岭泉爽朗一笑,按开窗帘,起身去洗漱。

    梁倾被光刺得躲进被子里,表示抗议。

    在枕头下放红包,是她小时候记忆中的事情,昨夜他们谈天时她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他倒是记得。

    昨夜被林小瑶言中一半。除夕夜道路封冻,确实叫不到车。

    但他们之间并没有擦枪走火—— 再开一间房多少有点故作姿态,最后梁倾睡床,周岭泉睡沙发,一夜相安无事-

    周岭泉洗漱的功夫,梁倾也起身,两人各自换了衣服,在窗前对坐吃早餐,都有些心不在焉。

    窗外雪景,有种新年改头换面的新鲜感,梁倾吃几口便看一眼。

    “你今天什么安排。”梁倾问。

    “中午有个视频会。其他倒没什么。你呢?”

    “我想去医院看一眼我妈,晚一些我舅舅邀你去家里吃饭,你去么?”

    “去 你去医院需要我一起么?”

    “当然不需要。我又不是小孩子。”梁倾将小馄饨在舌尖转了转,口齿含混,心无挂碍的样子,“那到时候再见啦。”

    早餐结束,便再无逗留的动机。

    她打车去了医院,疗养部的前坪小院与侧街仅一墙之隔,林慕茹刚入院那几年梁倾也不敢经常露面,多是趁着病人午后活动时间站在这墙外看几眼。

    起起落落又回到这里。十分落俗套的戏剧效果。

    今日林慕茹并未出来活动,大概是下雪的缘故,林小瑶说他们下午也要再来探望,梁倾便并未再往里走。只是立在原地。

    雪后生冷生冷的,她手脚没了知觉,情绪也没了起伏。平淡地想起当年,二十一岁,站在此处无数次痛哭。

    那时林慕茹情况不稳定,有时认不出她,有时认出了,又问她曹家华去了哪里,有时又像从前那样责怪她干预她的婚姻。

    忽然见门口那儿有阵动静,护工推出来一个女人,却不是林慕茹。

    这人梁倾也眼熟,这些年也一直在这儿住着,大概六十出头,听其他家属说她小女儿有严重的抑郁症,与她吵嘴,半夜从小区楼顶上跳了下去。之后她与丈夫离了婚,再后来便到了这里。偶尔有娘家的亲戚来探望。

    梁倾从未见她说过话,或有过什么生动的表情。像一株渐黄的植物,等待腐朽的结局。

    护工将她推到阳光下,便去做手上活计。梁倾见她呆坐于树下,大概这一阵有太阳,新雪稍融,落了她满肩满头,遇热化成水,沿她脸颊滴落。她仍没有反应,也没有表情。

    梁倾见这一幕,背上一紧,如梦初醒,逃也似地离开了-

    出了医院侧街,本想叫车,临时改变主意,便坐了两站公交,想去沿江散步看雪景。

    今日初一,大概在本地过年的人娱乐项目不多,不过十二点光景,江边人却不少,多是携家带口玩雪或是拍雪景的,穿得也是一团喜气。

    她正漫无目的地走,忽地小腿被撞了一下,是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带着小老虎头的帽子,攥着她的裤子仰头对她傻笑流口水。

    “不好意思。”孩子的母亲有些手忙脚乱,上前来把那孩子抱起来。

    梁倾微笑,觉得这女人面熟,忽听到一个更熟悉的声音。

    “梁倾?”

    江城确实不大,散个步也能遇见前男友。

    刘思齐的妻子带着孩子在不远处玩雪。

    他们二人站定在栏杆旁寒暄。

    江景萧瑟,芦苇倒伏,是枯水期,江滩裸露,结冰的地方映出灰蓝的天。

    “小朋友很可爱。”梁倾说。

    “谢谢。刚满一岁。对了,你还在南城工作么?”刘思齐问。

    他们上次匆匆一面是在南城的早茶楼,今日仔细打量,才觉得刘思齐变化不小,也许是为人父母的缘故,稳重很多,也有些发福。与她记忆中的轻狂模样相去甚远。

    刘思齐亦打量她。比起茶楼一面的锐气,她此时疏离而平和。

    “不,年中去了北城。你呢,还在南城吗?父母还好么?”

    从前他们恋爱时,刘思齐也经常带她回家吃饭,他父母待她很和蔼。

    “挺好的。我爸今年退休了。你呢 你父母还好么?”

    “我爸去年去世了。我妈还是老样子。”

    “节哀。”

    这话题不应景,梁倾后悔自己实话实说。两人沉默一阵,刘思齐问,“你呢?身体 好些了吗?”

    “已经好多了。”梁倾侧首微笑。

    大四那年曹家华出事后不久,林慕茹便入院接受治疗,病情一波三折,医药费用开销不小,虽有林家帮衬,但梁倾到底过意不去,贺灼那儿是公益组织工资微薄,她便在校外兼职教少儿英语。

    三点一线,疲于奔命。

    那段时间是毕业季,寝室里大家各自忙于实习出国之类,家中出了事,她便谁也没说。

    最动荡的那段日子,陪在她身边的倒是刘思齐。

    大概因疏于照顾自身,又或者积郁成疾,好不容易林慕茹那头安顿下来,她有一日却因惊恐发作而就医,继而被诊断为广泛性焦虑障碍。

    甚至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作诱因,只是她那日走在街上,偶然看见一个半大的孩子摔倒,头在花坛沿的尖角上磕出了血。

    这些年她坚持吃药,情况控制得不错,并不影响工作生活。只是确实再也无法回到少年时代情绪充沛轻盈的时候。

    “ 我欠你一句道歉。当时分手时,我并没有对你诚实。是我出轨了。”

    “没什么。都过去了。”梁倾笑,示意他自己要继续往前走,语气平淡地说:“我也一直没有谢谢过你,当年我家里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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