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如练: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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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在提醒她这是真的。

    她的娘死了,她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娘亲死在了她面前。

    晏行舟身中数箭落崖,只怕也难逃一劫。

    口中尚残留有一丝药丸的清苦, 那是晏行舟落崖前送到她嘴里的。

    很苦, 不是药物的那种苦,而是难受得浑身都在忍不住颤栗。

    原来, 难受到极致是这样, 不是痛,不是想哭, 而是恶心,恶心得直想吐。

    辛如练闭了闭眼, 但是一闭上眼睛就忍不住想起她的娘亲和晏行舟。

    漫天的雪,一地的血,让她分不清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喉头发痒,辛如练侧头欲吐,但腹中空空,什么也吐不出来。

    一阵的干呕惊动了外间的宫婢,燕汝见状连忙点了灯进来。

    见到辛如练满脸痛苦,额角浸出冷汗,燕汝忙去扶她:“娘娘。”

    辛如练涣散的瞳孔渐渐聚焦,借着烛光落到燕汝身上。

    女子身着宫婢服饰,容颜素净,五官虽然没什么记忆点,但组合在一起很是清秀可人。

    “你是……燕汝?”辛如练忽然觉得她有些眼熟。

    只要是她见过的人,她都有个大体印象。

    而眼前这个女子,恰好是她认识的。

    燕汝颔首,给她擦了擦头上的汗:“娘娘,是我。”

    辛如练忽地苦笑:“我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个身份再见到你。”

    当初燕汝被她那个好赌的爹卖到了窑子里去,燕汝聪明,逮着机会逃了出来。

    结果半路遇到贼寇山匪,见她生得秀气,说什么就要抢了她进山去。

    她当时路过,就顺手把她救了下来。

    只是她那时遭了暗算,背上挨了一刀。

    事后燕汝说要追随她,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但她并没有接受。

    因为那个时候她便决定要盗虎符,上战场。

    燕汝要是跟着她,结果和被买进窑子,又或是被山匪抢进山里没什么不同。

    她给了燕汝一笔钱,让她离开京城找个活计,好好生活。

    却没想到,会在大齐皇宫里见到她。

    她还称她为娘娘。

    辛如练心头一梗,说不出什么滋味。

    早该知道的。

    谢景谙怎么可能会立别的女子为后,他那偏执的性子,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辛如练强颜欢笑,越笑,心底就越疼,眼泪都要笑出来。

    燕汝看得心疼,眼里泪水也在不住打转,忙制止她:“姑娘,别笑了。”

    这次她没再喊她娘娘,就像当初一样,唤她一句姑娘。

    当时辛如练救下她,她被吓得抱住她直哭。

    明明辛如练背上受了伤,却还强忍着疼痛,也是这般轻声哄着被吓哭的她:“姑娘,别哭了。”

    而现在,时过境迁,哄人的换成了她自己。

    说的话也变了,不是叫她别哭,而是叫她别笑。

    现在这样,哪怕是哭一场也是好的,强颜欢笑只会伤她自己。

    辛如练笑是不笑了,但身体慢慢蜷缩成一团,就像婴儿还在母亲肚子里那样。

    疼,身体又开始疼了,却远比不上心里的疼。

    她咬着牙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就像还在战场上一样,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都一个人扛着,忍着,不叫人发现她脆弱的一面。

    “檀儿。”谢景谙一进来就看到她这个样子,急忙把她拥入怀中,“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没有人能再分开我们了。”

    他一来,燕汝就乖乖退去了一旁。

    辛如练紧紧抱住自己,把头埋在膝盖上,自顾自地躲他的触碰:“别碰我。”

    他的触碰让她无比难受,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谢景谙按住她的肩膀:“檀儿,你听我说,很快就是立后大典了,到时候没有人能再伤害你,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谢景谙。”辛如练抬起头,视线落到他身上,眼底无神。

    以往她都是称她为陛下,唯独这次,她叫了他的名字。

    谢景谙抚上她的脸,动作极致温柔:“我在的,檀儿,我一直都在。”

    辛如练撇开脸,让开他的动作:“回不去了,我们不可能和以前一样了。”

    以前她尊着他,敬着他,因为他是君,是帝王,所以她恪守臣子本分。

    可是到最后她得到了什么?

    家破人亡,昔日的战友为她而死,麾下的将士受她连累,护着她的一个个在她面前倒下,她想护着的全都化作了泡影。

    她累了,不想再继续过着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了。

    这种被人操纵着,像个傀儡一样的生活,她受够了。

    只有把权力握在自己手上,她才能做自己的主,才能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不是的,檀儿,我现在有能力保护你了,以前是我没本事,所以才让你和我分离如此之久,可是现在我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将你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檀儿,相信我。”谢景谙握住她冰冷的双手,和她额头相贴。

    就像小时候一样,每次她难过时,他都会和她头抵着头,说着只有彼此才知道的知心话。

    “你看,谢景谙,你连我的名字都叫错了。”辛如练嗤笑一声,有气无力,“我是辛如练,不是宣青檀。”

    是要让他血债血偿的辛如练。

    不是他要迎娶的皇后宣青檀。

    谢景谙摇了摇头:“不说这些,你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说着,他的手指按上辛如练的睡穴。

    只要再等上三天,他和她就能回到过去,像以前那样。

    没有文丛润,也没有宋砚清,更没有晏行舟。

    只有他,和她。

    替辛如练盖好被子,谢景谙眸色忽然冷了下来,扫到一旁的燕汝身上:“怎么伺候的?”

    燕汝伏地而跪:“奴婢知罪。”

    经历过山匪事件,她现在什么事都能泰然处之了。

    只要想到曾经有人对她说过:“姑娘,别哭。”

    再怎么让人胆寒的场面她都镇定自若,从容应对。

    就像今天在殿内那样,红袍太医在她面前人首分离,她也不怕,不惧。

    谢景谙揉了揉眉心:“废物,自己领罚去,别死了就行。”

    燕汝应诺,起身便退了出去。

    谢景谙挥灭灯火,脱了外衣鞋袜也上了榻,拥着辛如练沉沉睡去。

    时隔多年,她终于回到了他身边。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人把她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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