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云直上九万里: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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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该是何?人了?”

    赵鸢打开牢门:“当然是我的?李大人。”

    李凭云坐在床边,朝她招手?:“过来。”

    赵鸢进到牢房,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这里?不是牢房,而是世上最自在的?地方,她把自小学习的?礼义廉耻关在门外,唯独此间囚室,才允许她做一回她自己。

    而囚室里?的?另一方,是她私定终身的?丈夫。

    一想到自己如今是个妇人了,赵鸢有几?分失笑,有几?分羞涩。她步子变得?犹豫,李凭云拉住她的?手?,把她送入自己怀中。

    他环住她的?腰,在她脖颈间沉溺地亲吻着,赵鸢的?衣襟被他咬开,他勾唇笑道:“赵大人喜欢青色?”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竹青色里?衣。

    青白二色,最是低贱,也最是执着。

    赵鸢勾住他的?脖子,扬起下巴:“相识了这么久,你终于肯了解我了。”

    是啊,都相识那么久了,他们?却才有机会好好了解彼此。不是作为士人李凭云和士人赵鸢,而是作为李凭云和赵鸢。

    她出?身官宦之家,教养严苛,有一颗不羁之心。

    他生于泥潭,长于浊世,有一双清白的?眼?睛。

    李凭云说:“你们?这些官家小姐,除了自由什么都有,最易被一无所有的?无赖吸引,你已经被我这个无赖祸害过了,往后别再被别人哄骗。”

    赵鸢不服气地辩驳:“我甘愿被你哄骗,因为你比我强大,等我比你强大之日,你就骗不了我了。”

    “那若再碰到一个比你强的?人呢?”

    再也不会碰到这样的?人了。

    天?下强者有之,在她最纯真的?年纪里?,李凭云只有一个。

    赵鸢道:“李大人,我属狗。”

    “我乃未羊。”

    “李大人,我不与你论生肖。说自己像狗听起来是在自轻,但我生性忠诚,不会背信弃义。”

    李凭云调笑的?神情只做了一半,便无法继续。他伸手?抚向赵鸢的?长发,在赵鸢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手?颤抖着。

    是他低估了赵鸢。

    他一直认为,这种?涉世未深的?姑娘,她的?喜欢该如同朝露,美好却短暂,当她真正拥有他的?时候,就是要抛弃他的?时候。

    他的?道不是人世情爱,与她共走一程,只是偶然,是她的?执着,在他干涸的?道路上种?下一粒活的?种?子。

    他唯一的?罪过,是不该招惹赵鸢,让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被爱。

    他让赵鸢靠在自己胸前,“如今陛下异己已除,我对她唯一的?用处,是杀我以?正朝纲,我有今日,既得?偿所愿,也罪有应得?,我不冤,你别再去大理寺了替我喊冤了。”

    “国子监之乱,你是罪魁祸首,该人人得?而诛之。但我替你伸的?,是被诬陷杀人的?冤屈。哪怕我的?父亲,先生、陛下,朝中所有大臣都无视黑白,我依然会为你伸冤。”

    赵鸢似乎是为了汲取更多的?力量,她用力地抱着李凭云。

    “李大人,我没?有读书的?天?赋,读书对我来说,太辛苦了。我好不容易读出?了点儿出?息,所有人都告诉我书上之言是骗人的?,我不甘心。”

    “赵大人,为了我,认输一次吧。”

    赵鸢离开李凭云的?怀抱,摇了摇头。

    “李大人,我不是因你而读书做官,也不会为你服输。”

    李凭云宠溺地捏住她的?下巴:“真倔啊。”

    赵鸢心中反驳,你又何?尝不是呢?

    明明有更好的?路可走,你却抛弃了那些锦冠华衣,抛弃生前身后名,只为对得?起自己出?身时穿的?那身白衣。

    “赵大人。”

    “李大人。”

    “赵大人,你知道夫妻之间都谈些什么吗?”

    两人平日里?能言善道,说起做夫妻的?事来,一个比一个无知。

    赵鸢摇了摇头,“没?和别人做过夫妻,也没?见过别的?夫妻相处,不大清楚。”

    也没?人教过李凭云。他曾见过别的?男女相处,男女之间,要么风花雪月,要么两厢哀怨,实在难以?令人提起兴趣。

    老?实说,他的?理想很简单。走自己选择的?路,然后老?实本分地娶个老?实本分的?姑娘,向大多数人那样白首齐眉,儿孙满堂

    与他白头共老?的?人不必懂他,甚至不必爱他,两人相敬如宾,一眼?到尾,不相互爱慕,百年以?后也不相互牵挂。

    命运于他的?残忍正在于让他今生遇到了最懂他也最爱他的?人,叫他如何?不牵挂。

    他认真寻着话题:“赵大人,你可有什么特长?”

    赵鸢挠挠头,心说成婚还要考特长么?

    “背书,算么?”

    “不算。”

    “那你呢?李大人,你有什么特长?”

    李凭云道:“太多了。”

    如果不读书,他或许会当一个看?相的?江湖术士,会当郎中,会当乐师,会当侠客,甚至是当和尚。

    可三百六十行?,只有读书才能为他的?白衣正名。

    “赵大人可曾听过手?埙?”

    “不曾。”

    李凭云双手?交握,以?手?为乐器,吹出?一曲悠扬长调。

    后来赵鸢才知道那曲子是他家乡小调,只赠知己。他对她,从来重恩义,亲情缘。

    此时她只是满目爱慕地望向他,时抿唇微笑,时沉思,待他吹完,便轻轻靠在他身上,她不会挑话题,便与他十指交握,用十指相扣这个动作告诉他,她愿意?等他。

    而李凭云始终没?有告诉赵鸢,他们?第一次相会,并非是在太和县,而是在更早的?长安,他自私地希望在赵鸢的?回忆里?,他们?相遇之际,万里?晴空,而他们?的?前途炽如烈日。

    天?黑了,郑东亲自催促赵鸢离开。

    赵鸢隔着囚室的?门,向李凭云做了长礼:“李大人,你于寒室守心,我于浊世守节,珍重。”

    郑东想,不愧是读书人,道别都如此发人深省。

    他没?有看?到,李凭云在暗中做了一个手?势。那个是蜻蜓的?手?影,是赵鸢和李凭云之间的?暗语,除了他们?,无人能参透。

    赵鸢看?到那个手?势,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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