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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文学www.nw8.cc提供的《裁云为信》 90-100(第1/17页)
91、般若
长夏夜深着, 除了隐隐的蝉鸣,没有别的声音。
夜深人静,正当是与周公会面时。林礼却枯坐在床上, 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她恹恹向窗外望去,视线不知落在何处, 兴许什么都没有看,只是不想阖上眼罢了。
她睡得并不好, 一躺下便整个身子发抖,仿佛当日被沈驰暗算, 在浑身无力地匍匐在巨石上。她一阖眼便是岑举舟胸前流下的血,是九鼎山齐老那张恨之入骨的脸, 是安楠扎在她身上的那只飞镖。
耳边,众人的议论、质疑、谩骂, 挥之不去。
到庆明的头两天, 林礼受了触动,身边又有尹信,可以将那可怕的一夜暂时放下。可那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是真实因她而流的血, 纵使她如何想遗忘, 愧疚和自责都会在深夜的时候,把这些痛苦的记忆给她找回来, 要么成为折磨她的梦魇, 要么让她根本无法安眠。
岑举舟, 九鼎山的师兄,齐清狂的心头血, 确实是被她亲手杀死的。她在穿云门下受教十八年, “举止合礼, 言行有信,心怀仁义”的门规早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她是受了蒙骗,但她做不到用这个理由为自己开脱。她深知自己犯的是大逆不道的罪过,是把自己和整个穿云门,陷于不仁不义的境地。
若是师父知道了,会怎么办?
他会失望的。
老头会失望的。
她甚至没有勇气向林折云请罪了。
孤鸿山有别处没有的风物,因此才让穿云门有了独一无二的气度。穿云弟子在江湖中行走时,是尤其出众的,有眼力的,交上一两手便能晓得他们的出处。
因为他们太特别,一身总不换的穿云白,承袭掌门不染纤尘的气度。言行举止合乎礼,为人处世极为讲究诚信,绝不违背仁义二字。林折云有“云中君子”的尊称,而他教养出来的这些徒弟,哪一个不是承了他的君子气度?
千古文人皆爱风流咏尽,于是最敬仰魏晋风骨。而让芸芸江湖众生都高看一眼的,担得起一声穿云风骨。
林礼这十八年,一直未曾质疑自己这身骨头,却不想如今大错酿成,她竟没脸再说自己出身穿云门下——仿佛说了,那为人称赞的穿云风骨,就脏了。
她今生还能再进孤鸿山的山门吗?
接连几个晚上,这样的想法就在更漏的时候找上来,林礼睡不安稳,总是一夜无眠,泪不知什么时候就流了满面。她只能呆呆望着天一点点亮起来,仿佛太阳的光亮能将她的罪孽抚平似的。
窗下是案几,放着浮屠剑。她一直没有将浮屠剑归入鞘中,视线稍一往下移,就能看见浮屠剑上一直洗不掉的血迹。
泪便更汹涌了。
林礼很少哭,就算从前习武摔着碰着实在疼,也是吝啬自己眼泪的。她一向很不齿流泪的行为,觉得这不过是弱者无能的慰藉。而这几天流的泪,却比以往十几年加起来都多。她瞻前顾后,想着血,想着泪,想着罪孽,想着惩罚。
可怎么去想,人都无法死而复生了。
她救不了人,也救不了自己。
那么,到底谁才能救她?
这些念头午夜来找她,如鬼魅的低语,将她的精神一点点掏空。白日里,她强撑着精神,与人谈笑风生,乖乖上药,闭口不提这些。
尹信看出不对劲来。因为林礼的气色又一点点消磨下去,眼下甚至有几分青了。
“你夜里睡的不好?”他问。
林礼先是摇头,见他一副看透的神色,又点了头。
尹信叹了口气,知道她是要强的性子。林礼要是遭了点困难,主动大倒苦水,这才奇怪呢。
“说给我听,好吗?”他小心道,却还是掩不了几分失落。林礼从不示弱,不甘防守,从来都是主动出击,所以总给别人留下冰雪般凛冽的印象。他喜欢林礼坚韧的性子,但在他面前不用如此苛刻自己,他会为她兜底,将她最柔软的地方藏好,让她从容地做无坚不摧的女侠。
林礼这才将那些梦魇一一道来。
尹信沉默着,却是林礼先开口,她指着浮屠,对他说:“上回你提到般若寺,如今……是时候去问问缘法了。”
“好。”尹信轻轻点了一下头,伸手抚了抚她的发,想说什么,却又最终闭口不言。他是不信鬼神的——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他上次那么一说,主要是为了安抚林礼,但她却很放在心上。或说这几天的胡思乱想,已经让她有点魔怔了。倘若这时候,借所谓佛祖之言能让她心情开朗些,便借吧。
怨自己,没有懂那晚对于她,不是这么容易过去的。
*
般若寺在庆明的滨南山上,若是想参拜,先得踏过七百级台阶。
早年间,因着很灵,香客们也不顾劳累,一定要来佛祖面前上香祭拜。开明七年,开明帝不知是不是梦见了旧时的事,多少生了几分对庆明的怀念,加之念着庆明的祖坟,便开施皇恩,在庆明修了几座大寺,皆位于山下,方便人们参拜。
总有诚心的老香客,一直往山里来,般若寺的香火,也不复从前般旺。
尹信本来顾着林礼的身子没有好全,想让她在山下的寺庙问问便好。但林礼不知那儿生出的执拗,一定要到山里的般若寺来。
林礼自己也想不出道理,也许因为她想来她师叔行过善事的地方看看,也许因为她觉得爬那七百级台阶是心诚的表现。
虔诚的人,佛祖总该照拂一二,洗她的罪孽,渡她出苦海。
“当,当——”
他们到的时候,寺里的香客很少。般若寺的执事正在敲钟,钟声沉稳、浩荡、绵长,山林寂静,那磬音一圈圈荡开出去,止住了天云,却不惊飞鸟。
“闻钟声,烦恼轻,智慧长,菩提生,离地狱,出火炕,愿成佛,度众生。”那执事手里念着佛珠,垂眉低声一一念道。
这钟声似是有洗人心神的本事,将林礼这一心纷乱的思绪清洗一二,将昏昏沉沉的念头从她脑子里暂时赶出去。她方余下心来打量这般若寺。
寺庙很大,可窥一斑当年香客众多时的盛景。那檐顶的翘角与琉璃洁净如许,殿上释迦牟尼大佛威严恢宏,好像用这样的神情注视了人间千百年。庭中菩提树高大茂盛,郁郁葱葱,如若静下心来,俯仰之间便是禅意。
如今香客少了,也不显得冷清,只是肃穆。
“阿弥陀佛。”有位知客手捻着佛珠向他们而来,“二位施主,缘何至此?”
林礼和尹信作揖还礼,唤了一声“师父”。
“冒犯师父——寺中方丈可在?”尹信礼道,“我等有旧事不解,也许牵涉佛门缘法,想来讨教一二。”
“此刻正是开静,本无大师亦在座中,怕是不能见面。”知客道,“二位若是想见,要等上一会儿。”
林礼连忙应了:“不妨事的,师父。”
知客深深看了她一眼,又转过身对着正殿一拜,道:“所求缘法佛法,左不过人的执念。小僧先提醒二位,所求若成了执念,就是心魔,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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