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年少: 4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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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过了上元节就要动身。今年点考官其实也是由太子做主,比皇帝理政时当然便利许多。

    又想借助这份便利,又不想让太子知晓内情。皇后不禁皱眉:太子一贯主意大,好在孝顺,正妃和两个侧室的安排都顺从了父母的意思,也了了她一桩心事。怎么轮到宝珠,便这么油盐不进?

    便是没有皇帝这一出,她也不打算把宝珠给他。

    44.  四十四   龙门

    老辈儿里有一句话, 叫“腊半月,正半年”。这大抵是闲汉的说头,觉得正月里无所事事, 时日漫长。

    太子的整个正月, 却是没有一天空闲的。

    除了初一的夜里留在昭俭宫,自初二起, 就再度核对起了春闱考官的人选。此外皇帝仍有微恙, 为人臣子不能公然宴饮作乐,但该有的礼节往来依然不可断。

    他才喘了口气,龙抬头已经过了。进京参加春闱的举子们,或是投宿店家、或是拜访亲友,皇城之内,人流倍增。

    今年江南一带取中的士子不少,诗书之乡么, 也在意料之中。不知道时务策上如何。

    薛盟在长公主府里勉强待了个元旦、十五,暗地里早就变着法儿地找乐子了。今晚太子在场, 来的又是要紧人物,连拨琵琶唱曲儿的也没放进来,只好闷头吃菜。

    太子道:“各卫所警醒着些, 住店的也好, 投靠的也好, 身份要盘查清楚,一应行踪要有记载。街面上无论是口角还是磕碰, 凭他是谁, 但凡有苗头,立刻扼住了;等过了这一阵,哪怕人脑子打出狗脑子, 咱们慢慢见官理论不迟。”

    指挥使们肃然称是。

    太子又问:“李慎行这几日在做什么?”

    这次回话的是孙千户:“仍旧每日闭门不出,写上十来首悼亡诗。”

    觉察到太子目光一凛,他忙找补说:“伺候笔墨的人都一一看过了,尽是感慨手足情浅的,没有半分怨言。那些诗稿也都由归命公自己烧光了。”

    好个焚诗寄情。

    太子道:“好好看着,别放松警惕。若是累了,再找个换班的也可。”

    孙千户连忙指天誓日地表了一番忠心,无须假手他人。

    在场的都是心腹之臣,说话不必过分兜圈子,不过恩威并施仍是不可或缺的。

    太子举杯:“诸位的辛劳,我都看在眼里。为朝廷拔擢贤才,是社稷大事、民生大计,我才疏德薄,担此重任,实在惶惶不可终日,万事唯有仰仗诸位而已。”

    在座之人无不捧卮过额,齐道“惭愧”。

    太子一笑,饮尽杯中酒,道:“但愿三月过后,得以再陪诸位痛饮。”

    薛盟咂咂嘴,美酒难得,与太子同酌却是可惜了。

    一时席散,两人皆在屋中假寐。薛盟呆躺了一会儿,忽然翻起身:“殿下,你醉没?”

    太子啼笑皆非:“表兄,你希望我怎么答?”

    薛盟琢磨了下,也“嘿嘿”笑了两声,笑完又有点发愁:“舅舅真会给你使绊子吗?”

    太子的呼吸顿了一瞬:“不知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薛盟想不通:“我进宫几回,舅舅待你和从前没有两样啊。”

    早就两样了。太子自己都说不明白,最初的毫毛斧柯是在哪里。

    但离弦之箭,无从回头。

    薛盟替他沉沉地一叹。

    太子抬眼看他,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薛誓之是风月场上的老手,本可歌舞诗酒过一生,稀里糊涂被他牵扯进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悔青了肠子。

    “表兄。”太子忍不住问:“秋波横有趣儿吗?”

    “太子弟弟,你别这么庸俗啊!”薛盟才得意忘形了一秒,脑海中猛地浮现正旦朝贺那日太子的气派,竟有点不敢造次的意思,语调顿时低了八度:“你要是能瞒过舅舅,我哪日带你去见识见识。”

    太子轻笑了一声:“姑母不打断你的腿。”

    说完这句,二人俱沉默下来。

    良久过后,薛盟梦呓似的,一个劲儿地问:“怎么就这样了?怎么就这样了?”

    太子睁着眼,算着开宫门的时间,乘了顶青呢小轿,隐在入朝的车流里回到宫中。

    头略有些发沉,看了会儿条陈,痛感未消,精神却振奋了许多。

    太子承认,他喜欢这社稷苍生在他手里井然有序的感觉。

    父皇养病多久,他就能尽孝多久。

    会试与乡试所差无几:二月初九日、十三日、十五日,共计三场。

    主考官、副考官、同考官,济济一堂,日以继夜,圈出了五十一份考卷。

    接着,这五十一份考卷上被糊住的名字得以重见天日,并珍而重之地以淡墨书写在黄纸上,“金榜题名”,便是如此。

    及至放榜当日,更是宵禁才解,城里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有小厮的派小厮,没有小厮的或是三五成群、或是单枪匹马,街边店家一屉及第饼还没熟的工夫,已经往贡院张榜墙前跑了数不清多少回。

    “还早呢。”小摊上搅豆腐脑的老翁笑眯眯地说:“只是榜上有名,都有专人骑着马到府上报喜,各位魁星老爷不用忙,这会儿多兑些散钱打赏就够了。”

    一字不识的老叟懂的道理,那些举子们岂会不懂?然而此刻腹中的煎熬,非同道中人,是万不能体会的。

    “九万抟扶排羽翼,十年辛苦涉风尘。升平时节逢公道,不觉龙门是嶮津。”皇榜高中的,从此腰金衣紫,宦海沉浮、济世安民;名落孙山的,只觉无颜返乡,一想起入场前的踌躇满志,连来时的衣衫都羞于再穿。

    售卖着及第饼的店家更练达些,叮嘱堂倌给门口歇脚的几位举子送几碗温茶过去,自己则悠闲翻着账簿,琢磨着在及第饼、及第宴之外,还可从后街药铺支些醒神开窍的麝香、冰片、保心丹,未雨绸缪嘛。

    待到天光大亮,榜文终于张出来了。

    院墙外一时人声鼎沸,有应考的举子家人,也有凑热闹的普通百姓,幸而两队卫军早已左右把持着了,才不至于闹出乱子来。

    先前赠茶的那位店家也探出头去张望——店里生意正兴隆,他舍不得走开——没觑着魁星老爷们的真容,倒见一位文士打扮的青年,进了他这小店。

    生意人靠的就是眼力劲儿,店家忙不迭地上前唱了个肥喏,殷勤地将人往楼上引。

    楼上清净,只有数位女眷,包了个小小的雅座,那是几位交好的夫人,带着小姑妹妹等出来见世面,榜下捉婿倒算不上,大徵民风开放,不至于非等三年一次的科考,方有机会接识这些青年才俊。

    门虚掩着,恰逢堂倌上过菜出来,玉衫儒巾的青年惊鸿一瞥,惹得其内的年轻女子喁喁私语起来:“那是谁家的儿郎?也来看皇榜吗?”

    “楼上怎么看到清?兴许压根儿不是挣功名的。”

    “便是没有功名,我也肯的。”又是一阵笑闹。

    几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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