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儿翻: 140-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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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气。

    ————

    今日我去策军。

    不知道讲什么,就给他们背了首童谣,新学的。

    铃儿载着英魂归,英魂归。

    英魂归入娘心窝,娘心窝。

    娘心窝作千丝线,千丝线。

    千丝线里缝罗锅,缝罗锅。

    罗锅护儿心,

    丝线缠儿伤,

    心窝纳百川,

    英魂乘铃归。

    大家都哭了,可能我讲得不好听,磕磕巴巴的,还爱忘词,你知道,我以前就是个结巴,也可能是今日风太大,沙尘多迷了眼睛。

    我想,督军大爷可能要觉得晦气,没想到大爷也哭了。可是大爷站在棚里呢,果然是我没讲好。

    幸好,今天打了个大胜仗,前所未有的。

    回到帐篷高兴了一盏茶,暂时忘记生气。

    ————

    又轮到我策军,我很高兴,准备再给他们唱那首童谣。

    督军大爷拼命拦我,不叫我唱,尽管我向他保证,我练了好些天,保准不再磕巴。

    好吧,我只能给他们耍了一趟红缨枪,我心觉遗憾,但总算没有人哭。

    今日又打了个大胜仗。

    但还是有些生气。

    ————

    掉进一个冰洞里,困了三日三夜,大家都觉得出不去了。

    我觉得很奇怪,怎么会出不去呢,只要想到你在外面等我,就绝无可能出不去。

    但是出冰洞的时候,没有看到你从天而降,我还是生了一会儿气。

    就一小会儿。

    因为留给我想你的时间不多,不能浪费在生气上。

    可是你什么时候才会来接我。

    ————

    在北境,我最喜欢睡觉,因为你每夜都出现在梦里,这是如何做到的,你教教我,我也想进入你梦里。

    哥哥。阿勒。哥舒策。

    现在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睡不着时念给自己听。

    我不生气,你来接我回家。

    ***

    茶烟模糊了龙可羡的视线,她胡乱地抹了把眼睛,把底下的火漆封转过来就明白了,这是十六封寄不出去的信。

    第150章 琴戏

    纸面发黄且干燥, 在翻阅时发出脆响,甚至不甚平整,上边有一枚枚水滴干涸的痕迹。

    龙可羡轻轻摸过去, 那横竖撇捺的灰黑色线条如此熟悉。

    有些记忆缺失了, 可是习惯和喜好根植在身体中, 远比记忆更加诚实。这与耳听旁说截然不同, 仿佛时光罅隙里还存着另一个龙可羡,用字里行间盛着她的喜怒哀乐, 无论何时,只要龙可羡看一眼,就能接到过去的自己。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对旧事有了那么点模糊的概念。

    龙可羡吸了吸鼻子,胸腔浸了一汪醋, 把心口泡得软乎乎的,她小心地把信纸铺平, 夹进书里。

    余蔚不知何时已经掩门出去了, 茶壶静静搁在小泥炉上, 余息孱弱,龙可羡用力揉了两把眼睛, 拉开门,把书揣进怀中, 冲进了酽酽夜色里。

    阿勒还在调试琴弦,指头下淌着音调,他把绢灯都点起来了,仿佛知道有人要来。

    “砰砰砰!”

    极富个人特征的拍门声响起, 而后在阿勒应答之前,两扇门板骤然推开, 又骤然合紧。

    寒风袭面,一团白色影子猛地扎进了胸口,电光火石那么快。

    琴弦“铮——”地拉出长音。阿勒闷哼:“撞死了龙可羡。”

    龙可羡环着他腰,把脑袋埋在他胸前,半晌都不吭声。

    “我知你心爱我,心爱这种东西呢,用讲的好,用做的更佳,”阿勒把最后的弦拧好,往上滑到她后脊骨,讲话仍旧没个正经,佻然地说,“不知道少君今日中意哪种法子,我建议后者,因为我近来寻摸到个好东西,你来得巧,一会儿我们试试。”

    龙可羡听他一顿胡诌,心口的酸软去了大半,傻乎乎应了句:“试试?”

    阿勒低头,在她耳边把话呵进去,温度和距离刚刚好,把本就浪荡的话变得更加耐人寻味,伴随若有似无的触碰,龙可羡的耳廓迅速红了一层,她瞥着那张琴,刚想开口,又想起另一件要紧的事。

    “让让。”龙可羡匆匆忙忙撤身,把怀里的书取出来,小心地检查了一番,把皱掉的边角抚平。

    阿勒往后靠到椅背上,架着扶手说:“投怀送抱我就很喜欢,挑灯夜读却不是我所好。”

    “不是读书。”龙可羡把信抽出来,跳到榻上,弯弯手,要他来看。

    阿勒意兴阑珊,没动身:“什么好东西?”

    “你来。”龙可羡重复道。

    阿勒这会儿才起来,沿着她的手指头往下看,墨字撞眼,继而撞在胸口,令他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哪怕曾经看过,但战火纷飞的仓促一瞥,和寒夜暖灯里的慢慢细看不同。

    人也不同。

    阿勒把手罩在她发顶,揉了揉,在开口之前就被龙可羡抢白了。

    她跪坐起来,捧住阿勒的脸亲了又亲,濡得那双唇面水亮亮,才说:“方才我看到信,第一个便想着你必定是不知道的,虽然信来得迟了两个秋冬,但是,但是如今你我一道看了,也不觉得差什么了。”

    她把话讲得凌乱无序,但阿勒听得明白,小崽不知道自己写了信,满心地误会战时纷乱,阿勒必定没有收到家书,自顾自地代入了等待者惶急的心绪里,只记挂着安抚他,完全没有提起信里边她日日生气又日日盼望的事。

    龙可羡不是没看到,不是不想问一句“你为何没有接我回家”,是此时此刻,她把他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于是自然而然地忽视了那些话。

    阿勒不由喉咙干涩,这坏胚竟然有倍感心虚的一日,他把龙可羡的脑袋按到颈窝里埋着,避开了她干净透亮的眼神,避重就轻地说:“你说得是,如今你我在一处,就再不差什么了。”

    龙可羡牵着他手指:“你我从前这么要好,我却不能想起更多,心里边总是觉得遗憾。”

    “也不算多要好,”阿勒偏过头,“三日不打架都算稀罕事,闹得凶时足足有五个时辰不曾说话。”

    “这般久!”龙可羡惊诧道。

    “嗯,”阿勒循循善诱,“那些污糟事儿,即便记不起来也不要紧,只要知晓你我情深意重、相依为命便足够了。”

    龙可羡心觉不对,却讲不出哪里怪异,呆呆地点了头,用额头蹭蹭他的面颊:“打架也不是污糟事。”

    阿勒心思一动:“若是比打架更严重的事儿呢?”

    龙可羡不明白:“有比破皮流血更严重的吗?”

    阿勒不假思索:“自然,有那么一次,你气得差点劈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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