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御史: 8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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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太子所书怀古帖左右细看,脚步轻抬轻落,一字一句认真读过,末了回身望他说道:“好似未完。”

    “还差一句。”

    “可惜被墨点污了。”她将纸张卷起,“太子哥哥再写一张,就当是送我的生辰贺礼。”

    太子怔了怔,心中算算时日,笑说:“一眨眼,又到却愁生辰了。”

    “去年赶着去原南,就免了生辰贺仪。今年可得好好热闹热闹。”她快步回到桌案边上,提笔递给太子,笑说:“今年刻意央求父皇,将七哥召回京来。”

    笔尖饱蘸墨汁,太子握着笔迟迟不落,墨汁在笔尖凝聚成珠,摇摇欲坠。许久,太子似是感慨:“七弟已离京一年了。”

    “是呀,我去找王焕拟旨时,王焕还说,原南、陵北两省百姓,如今全指着七哥。再算上七哥封地,如今七哥手握三省实权,这次回来前,单单交代各省事务恐怕都要许久。毕竟七哥不比父皇,有太子哥哥在旁监国理政。”

    墨珠再难挂悬,坠入纸面,破碎四溅。

    “以前却愁从来不管这些。”太子揭去这页,重新蘸墨,提笔书写,又道:“却愁从原南平安归来,好像变了个人。”

    “有吗?”她微展双臂原地转身,将己身上下示于太子,最后抬手摸摸脸颊道:“不过近几日,两颊好似是胖了些。”

    太子抬眼看去:“依我看,是较上次见时清瘦了些。”

    “听说嫂嫂在香安寺也瘦了不少。我叫阿兰去将嫂嫂和谌儿接回来,大约傍晚就能回宫。”

    收墨提笔,一张字成。

    赵令僖带着字离开,再未提其他。太子心中惴惴,待傍晚见到妻儿,一番询问,得知赵令僖命解悬重查去岁春粮一案。

    翌日赵令僖带着尚衣监的宫人再来东宫,道是为罗书玥母子二人裁新衣。太子等了又等,仍未等到她开口。如此三五日后,太子派人反复查问,依稀知道解悬查案的进展后,有了盘算。

    二月初,柳梢抽新芽。

    赵令僖带着纸鸢与樊云生往东宫寻赵子谌,说是今日风光宜放纸鸢。太子支使罗书玥带着两个孩子放纸鸢,单单将赵令僖留在宫中。

    “太子哥哥有事?”

    她坐在秋千架下,架子上缠着的藤蔓发出花苞,偶有几多小花悄然绽出春色。

    “七弟的事。”太子轻轻推动秋千。

    秋千荡出,衣裙飘摇如云烟。她迎风飞起,又被风推回原位,灿烂笑容浮在脸上,一如蔓上春花。她渐渐收了笑声回道:“信使传回消息,七哥再有两日就能抵京。也不知给我的生辰贺礼是否备妥。”

    “我知却愁受了委屈。”太子叹道,“七弟为揽原南实权,假借宫花春粮诓骗却愁,诱使却愁离京,途中几次三番遇险。若非张湍处处谨慎,恐怕——想来属实后怕。”

    “所以?”

    “七弟做了这些恶事,自然要给却愁一个交代。”

    秋千停下,一朵小花悠悠飘落,缀上云鬓。她站起身,轻声回道:“获麟呈祥殿并非虚构。可惜一场大火,不仅宫殿倾颓,武宁王亦葬身火海。此事是父皇一块心病。我们姊妹当中,四姐相貌最像武宁姑姑,不过可惜,武宁姑姑眉梢并无红痣。”

    太子至今日方才恍然大悟。

    “此事你如何知晓?”

    “猜的。”她蓦然笑起,“太子哥哥倘若信我,我有法子叫七哥再不得翻身。”

    “这……我们毕竟是手足兄弟。”

    “太子是为储君,来日父皇驾鹤西去,太子登基继位掌管天下。可天下若有三省在藩王手中,好似双掌被人截去三指,形如残疾。任谁想做一个残疾皇帝?太子哥哥如果愿意,也不会因获麟呈祥殿的事情被父皇幽禁东宫,对吗?”

    “我是太子,故而有此顾虑。可无论谁是皇帝,却愁都是大旻最尊贵的公主,何必为此劳心?况且,除却春粮一案,七弟待却愁不薄。”

    “可春粮一案,他算计利用我。我既查出来,定要还回去。”她撇撇嘴道,“而且之前张湍逃出宫去,也是七哥安排,张湍举家迁离孟川,仍然是七哥安排。哪里待我不薄?”

    听其愤愤所言,太子虽仍存疑,到底安心许多。稍加安慰后,便听其将计策娓娓道来。翌日,皇帝下旨,解了太子禁足,却未复其监国理政之权。太子也不失落焦虑,带着罗书玥一同协助海晏河清殿筹办赵令僖生辰。

    二月初九,赵令彻抵达京城,入宫觐见后往海晏河清殿送上拜帖,却是杳无音讯。

    二月十二,靖肃公主双十生辰之宴,于海晏河清殿内铺开,京中王孙贵胄、文臣武将皆获邀出席,席间繁华喧嚷可谓空前绝后。

    是夜亥时,一点微火,点燃帷幔纱帐,继而火势如龙,席卷殿中。

    走水消息瞬时传开,人心惶惶,皇帝勃然大怒。

    子时大火扑灭,赵令僖携皇帝至焚毁宫殿查看,见赵令彻怀抱赵时佼自灰烬中闯出。御医涌上前去,粗略检视之后向皇帝回禀,道是四公主与南陵王性命无虞,但四公主身有烧伤,恐会落下疤痕。

    宫人拿着浸过温水的丝帕简单擦拭去赵时佼面上污浊,皇帝见状,揉着双昏花老眼,颤巍巍走向近前。霎时惊惧悲戚遍及全身。

    赵令彻俯首请罪:“父皇恕罪,儿臣未能护四姐周全。”

    四周寂如死潭。

    顷刻间,皇帝抬脚踹去,赵令彻猝不及防,被掀翻倒地。

    声嘶力竭的厉声叱骂在夜幕下回荡:“她是你姐姐!你躲在她的身后,任她被火烧成这样!你算什么东西!算什么东?????西!”

    随后,众目睽睽之下,皇帝一口鲜血喷出,歪倒一旁,不省人事。

    赵令僖慌张撑起皇帝身躯,仿佛撑着一座大山。

    她未曾料到,父皇竟会因此病情加剧。

    二月十三,钦安殿药味深重,久久不散。殿外跪满朝臣,殿内满是皇子公主妃嫔,唯赵令僖与太子二人守在床前,等候皇帝苏醒。

    傍晚,皇帝张了张眼睛,气若游丝,吐出断续字句后,复又昏迷。太子闻之,传令王焕拟旨,七皇子赵令彻德行有亏,不容于天,着褫夺爵位、削除宗籍、贬为庶民。殿内殿外,尽皆骇然。

    多名御史随即上表,弹劾南陵王借安定官场之名、行把控地方权柄之实,历数罪证条条,一应送入内阁。

    朝野震荡,始作俑者却已无暇顾及。

    “公主,茶凉了。”无念手指探过茶盏瓷壁,低声轻叹,旋即嘱咐宫人再换一盏。

    赵令僖捧着本医书魂不守舍,恍惚间应了一声,再没说话。热茶送来时,无念端到其眼前,低声劝道:“昨日御医诊脉,说公主是心火旺,多饮茶水,少思少虑,口舌溃烂自会缓解。”

    她就着茶盏啜饮一口,不慎烫到舌尖,无念急忙将茶盏搁置一旁,唤人取来凉茶。

    “无念,先前张湍昏迷不醒,几个僧人在院中敲敲念念,他便醒了。”她蓦然抬头,“你说是不是该找那些僧人来,去钦安殿敲敲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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