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道情: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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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泰十五年,十二月初一。

    云霁将三月以来的边关情况呈给韩武,帐内只有两人,她敞开天窗说亮话:“内忧解决了,现下该解决外患了。”

    年底了,呈给朝廷的边报该如何写?

    韩武闭着眼靠在椅背上,缓缓道:“你想怎么写?”

    云霁道:“官家希望看到什么,就写什么。”

    “抗旨,谎报军情。”韩武倒吸了一口气,“杀头的大罪,若是连坐……”

    阳方堡一事,他确实对不住云霁。但韩武想不明白,这样的亏欠,需要拿他韩家上下百十条人命来弥补吗?

    “那依将军的意思,该如何写呢?”

    云霁等了片刻,没有等到韩武的回答,她莫名生了一笑,将三封信放在了他面前。

    她如释重负般的吐出一口气:“一封是我起草的边报,一封是给张殊南的家书,最后一封是和离书。官家赐婚,不能轻易和离,这封和离书请将军代韩自中收下,图穷匕见之日,韩家便可凭借此书与我撇清干系。”

    韩武先是松了一口气,忽然反应过来,尽管心中有愧,但他还是收下了和离书。

    他酝酿了一会,郑重道:“云霁,多谢你。”

    云霁摆摆手,起身告退:“话别说太早,韩自中那我劝不动,若他一心寻死,这桩罪我是不背的。”

    寒风凛冽,天地萧索,塞外又将迎来一年雪季。

    张殊南收到云霁的信时,汴京正下着密密的雪。

    他点了灯,烹了茶,净手欲看信。

    忽然,院子里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没一会赵靖走进来道:“郎君,大雪压倒了那棵病树,该如何处置?”

    张殊南看着手里的信封出神,赵靖等不到回话,静悄悄地出去了。

    那棵木芙蓉树,在春日害了虫病,花匠一直照料着,还是慢慢枯死了。拆开信封的一瞬间,张殊南心里涌起不好的念头。

    信纸从掌心滑落,他心情复杂,云霁在信中将所做之事全盘托出,言辞恳切,求他保全云家。

    且不说最后能不能保全云家,令他痛心的是,她做出决定之时已然料到未来结局,纵死无悔。

    “人固有一死,我只怕虽生犹死。”

    他将这句话默念,用牙关碾碎咀嚼,字字锋利,剖着五脏六腑,躯壳下一片血肉模糊。

    “哐”的一声,赵靖闻声而入,紧张道:“郎君,怎么了?”

    茶水顺着地砖的缝隙蜿蜒曲折,张殊南弯腰收拾瓷片,嗓音低沉:“我要去一趟龙津桥。”

    赵靖上前一步:“让我来收拾吧。”

    “你去准备。”张殊南手上收紧,掌心立刻涌出血,“马上就走。”

    赵靖犹豫片刻,转身去安排车马。

    大雪纷飞,公主内侍张照先挡在马车前,赵靖与他相对而立,俩人剑拔弩张。

    张照先昂着头,气势凌人:“公主只是想知道,驸马在这大雪天里,要去何处?”

    “赵靖,驾车。”张殊南从府内走出,冰冷的目光落在张内侍面上。

    张内侍被他看的背后发凉,立刻让身后的婢女呈上斗篷,解释道:“天寒地冻,公主担心驸马受寒,特意让臣送来斗篷。”

    没有张殊南的首肯,没人敢去接斗篷。

    张内侍追问:“不知驸马要去何处,公主命令臣……”

    他顿了一下,语气加重:“一定要去接您回府。”

    张殊南垂下眼睫,张内侍以为他屈服于公主威严,得意洋洋地接过斗篷,要替驸马穿上。

    “啪。”清脆的巴掌声很快消失在风雪里,企饿裙撕二佴尔污九以肆七历史汇总超级多,欢迎来玩张内侍歪着脑袋,瞳孔放大,微张着嘴,无比震惊。

    众人面面相觑,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这位张照先,从前是皇后内臣,如今是公主近侍。驸马动手打了他,如同打了皇后与公主的脸面。

    等了几个呼吸,张内侍像是缓过神来了,他用手摸了摸脸颊,半个手掌都染了血。张照先既愤怒又奇怪,明明只是一巴掌,为何会有这么多血?

    张殊南脸色难看,没包扎的伤口又加深了几分,正缓缓地往外渗着血,嘀嘀嗒嗒落在雪地上,红得刺眼。

    他反应过来了,驸马手上有伤。

    赵靖很快从震惊中拉回理智,先从袖中扯出一张帕子裹住张殊南的伤口,另一边反客为主,张口便是指责:“张内侍,你怎么敢对主君不敬?!”

    他说的是“主君”,而不是“驸马”,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张照先神情焦急,辩解道:“你血口喷人,我何时碰到驸马了?”

    赵靖大声道:“刚才只有张内侍靠近主君,众目睽睽,如何狡辩?”

    张内侍左看右看,无人敢站出来为他作证,说话也结巴了:“不,我没有伤害驸马,是,是驸马打了我!”

    “荒谬!”赵靖一步一步迫近张内侍,眼神凶狠,“是你伤害主君在前,主君难忍巨痛方才出手。作为公主内侍,蓄意谋害驸马都尉,还不认罪?!”

    张照先脚下踉跄,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

    张殊南不想再做纠缠,他缓缓道:“压下去,等我回来后再做决断。”

    赵靖一挥手,家丁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着张照先的胳膊。

    他没想到张殊南今日会如此硬气,梗着脖子道:“我是内侍高品,服侍昭宁公主,你没有资格关押我!”

    张殊南静静看着他,反问:“为了一个伤人的内臣,与我翻脸?”

    这位内侍高品先是一怔,脸色一时青一时白,最后如同一根干枯的树枝,任由家丁将他拿下。

    马车往龙津桥去。

    作为皇后的眼线,这个张照先确实不是什么聪明人。本想留他一命,奈何他不长眼,偏偏撞上刀口。

    “张内侍持械伤人,缺个物证。”张殊南道。

    他给张照先判了死罪,口吻却平淡,像是在讨论一棵树,一株花,一个物件。

    98  ? 第九十八章

    ◎“爱会消散在终日的彼此相望,但会永久地凝固在共同注视的方向里。”◎

    云安惊讶于张殊南的亲自登门。

    他们之间十分避嫌, 仅用书信往来。是什么事能让张殊南冒着大雪匆匆赶来?

    云安隐约感到有些不安。

    俩人在书房坐下,张殊南手上的伤引起了云安的注意,他问:“怎么搞的, 可有处理过伤口?”

    张殊南将手缩回袖中, 不大在意:“无妨,被公主身边的内侍所伤。”

    云安尴尬无言, 很难相信清风霁月、才华横溢的张殊南会沦落至此。他知道尚公主只是表面荣光,却不晓得张殊南背地里如此狼狈。

    云安起身去倒茶, 以此掩盖心中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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