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阿宝: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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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的,场面那叫一个轰动,半个扬州城的人都挤去看了,这名琵琶女也成了她们之中的传奇和楷模。

    一位通晓音律的娘子满脸神往地说,昔年这位前辈一曲琵琶名动扬州,就连“色艺双绝”的名妓崔娘子也比下去了,只可惜她来得晚,未曾有幸得闻。

    梁元敬便问,那名琵琶女叫什么名字。

    众娘子们你拉我扯,讳莫如深,原来李知州下过严令,不许坊间谈论琵琶女的旧事,毕竟人家已飞上枝头做王妃去了,成了金枝玉叶的贵人,歌女身份实在不是什么说得出口的事。

    梁元敬便不再开口追问了,毕竟他此生,早已听过世间最动听的琵琶曲。

    他起身走到廊下,搭着栏杆,举目远眺小秦淮河,两岸酒家林立,河面波光粼粼,群峰连绵起伏,天际有大雁成群结队而过。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积雪消融,大雁北归,江南杏花开。

    又是一年春至了-

    明光三年腊月,太宗辞世,宣王登基为帝,次年改元熙和,一切百废待兴。

    这一年,梁元敬依然在南方游历,顺便继续找阿宝。

    二月仲春,他途径永州九嶷山,路遇大雨,栖身破庙躲避时,遇到同样来避雨的觉明和尚。

    二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觉明与他一样,生性闲云野鹤惯了,足迹遍布海内,梁元敬如往常一样,从背囊中拿出阿宝的画像,请他看一看,旅途中是否看见过她。

    也正如他问过的所有人一样,和尚摇了摇头,说没见过。

    梁元敬已问过别人成千上百次,也得到过成千上百次的否定回答,心底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失望,只是将画收了放进行囊,默默看着庙外的瓢泼春雨出神。

    和尚忽隔着火堆问他:“这个抱琵琶的小姑娘,是你的何人?”

    是他的何人?

    这个问题,梁元敬回答不上来。

    是他羁旅途中,偶然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可似乎又远不止于此,阿宝就如一笔永不褪色的丹青,永远留在了他的人生里。

    他想找到这个小姑娘,想带她去扬州赏芍药花,去二十四桥看明月,去瘦西湖小金山踏雪寻梅,去吃遍她所有想吃的甜糕。

    “是我放不下的人。”他跟和尚这样说。

    次日,他与觉明乘船北上,去东京参加这一年的画院大比。

    新帝即位后,大力扶持画院建设,并将画学正式纳入科举制之中,丹青不再视为奇淫巧技,擅绘画者亦可通过笔墨博取功名,入朝为官。

    梁父不再做他的“曳紫腰金”梦,既然梁元敬在丹青一道有天赋,他便要求儿子考取一个功名回来。

    梁元敬终于找准了真正适合他的那条道路,画院选拔考试上,他一幅《深山萧寺图》立意宏远,笔法深厚,技惊四座,当场被今上钦点为状元,擢为翰林待诏,入图画局供职,至此名扬京师,引八方称羡。

    他的春风得意招来了画院长官的嫉妒,在他被传唤入宫为新后画像后,画学正极力怂恿他拒绝传诏,今上念在他身患重疾的份上,不会与他计较。

    那时他确实生了重病,因为当初在四川医治不及时,他患上了严重的肺病,每年秋冬天气转凉时都会复发,轻则咳嗽呕血,重则高烧不退。

    待到身体终于有所好转之时,人人都幸灾乐祸,拿“你完了”的眼神看着他。

    他茫然不解,有好心的同僚便告诉他,他此番拒绝作画,大大得罪了宫里那位新后,妇人本就气量狭小,更别提国朝这位新后还出身乡野,睚眦必报,她必定不会放过他。

    同僚离去前,怜悯地拍拍他的肩,让他自求多福。

    梁元敬倒是听说过不少这位新后的事迹,东京城街头巷尾,都在谈论她的奇闻轶事,说她出身寒微,本是扬州城一以色侍人的歌妓,不知哪儿来的好运气,竟趁着官家还未践祚之前,爬上了龙床,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

    今上念旧情,竟不顾群臣反对,将她册为皇后,一介妓馆倡优,竟成为一国之母,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得罪了皇后,梁元敬得知这件事,倒也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惶恐无措。

    他风轻云淡地等着新后的报复,如果要罢免他的官职,那他便以一介白身返回扬州,反正官场人际复杂,交游往来更是不能随心由己,人人说话都像是在打哑谜,他早已心生厌烦。

    若严重一点,新后想要他的项上人头,那也无可奈何了,给她便是。

    只是临死前始终没找到阿宝,到底算是他心头一桩憾事了。

    就这么等待着,终于,十月初二那日,他等来了皇后的传召。

    那是个天气很好的初冬日,十月孟冬小阳春,碧空万里,日光融融泄泄,洒满肩头,御花苑中百花尚未凋谢,月季、茉莉、木槿、早冬的腊梅,还有一树丹桂,花香沁人心脾。

    他站在树下,腰酸背痛,不得不抬起脖子缓解。

    他高估了皇后报复他的手段,竟只是不给他提供凳子,又刻意摆张那么矮的桌案,迫使他不得不弯下腰去作画,一张图画完,他自然腰颈僵硬如石,但这样“惩罚”他的手段,比起罢他的官、要他的命来说,似乎又轻上许多,甚至……

    隐隐还透着股幼稚。

    倒是很像他记忆中那人会干出来的事。

    想到这里,梁元敬情不自禁嘴角上扬,带了点笑。

    忽闻背后环佩叮咚之声传来,梁元敬收笑,转身,然后,就看见了他这一辈子再也忘不了的画面。

    他天南地北,找了那么多年的小姑娘,记忆中爱笑爱闹、总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姑娘,就那么站在烂漫花丛中,头戴华贵珠翠、端庄雍容地向他款步行来。

    阳光透过枝叶间隙,斑驳地洒在她白皙的侧脸上,那看上去真像是一场幻梦,他听见身旁侍女喊她——

    “皇后娘娘。”

    阿宝,便是那位一曲名震扬州的琵琶女。

    阿宝,便是那位歌女出身,引来街头巷尾议论纷纭,国朝新立的皇后。

    “本宫命你画赏秋图,为何画中只见花木扶疏,不见本宫。”赏“字从何而来?梁大人,是你眼瞎了,还是你太眼高于顶,眼中没有我这个皇后?”

    她立在那里,嚣张又跋扈地质问他,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虽绷着嘴角不笑,眉眼间却俱是藏不住的狡猾笑意。

    她长高了,也长开了,也……

    认不出他了。

    梁元敬按下心底的惊涛骇浪,低眉敛目答:“我画了。”

    他抬起眼,嗓音发苦,滞涩地喊出那个称呼:“皇后娘娘——”

    “就在画中。”

    当夜,回到家中。

    梁元敬翻箱倒柜,找出这些年画过所有阿宝的画像,一张张地丢入火盆中焚烧殆尽。

    错了,画错了。

    他是按照自己印象中那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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