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朝汐: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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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不得她自?己,多半要由?前方这两个人定下了。

    入夜了。

    这是她在荀氏壁的第二个夜晚。

    白蝉已经睡下了,阮朝汐在夜色里起身,轻手轻脚地打开窗边箱笼。

    她这次出坞的名义是给阿娘祭祀。从云间坞带来的小竹箱笼,除了祭祀用物,最下面一?层压着几?件要紧的东西。

    她隔着衣物摸索,寻出半幅陈旧褪色的赭色衣袖,一?根旧木簪,捏在手里。

    年代久远,木簪的木纹都开裂了。她握在手里摩挲了一?会?儿。

    她这次同意?来历阳城外,一?方面是因?为荀七娘的恳求;另一?方面,她自?己私心里也想?着,阮荻就在历阳城里任太守,她或许能见一?见长兄。

    她已经及笄成人。如果说当初入云间坞时?,还是个不能自?立的女?童,如今她已经可以?自?立了。

    阿娘临终前已经病重到不能说话?,但拼尽力道,枯瘦的手指遥遥指向西北。

    那是她们的故乡:司州的方向。

    阿娘想?要她去司州。

    她其实早两年就在思考着该不该去一?趟司州。但沈夫人教养严厉,她连西苑都轻易不能出,更不必说出坞壁,去司州。若写信给远在京城的荀玄微,回信必然又是一?句‘不可’。

    她现在及笄成年了。阿娘当年的遗愿,她想?捡拾起来。

    去司州毕竟是件不小的事。又隔了许多年。阮荻这些年遣人四处寻找,想?寻到她父亲安葬在司州的坟冢,移葬祖坟,就可以?彻底抹去她阮氏女?身份上的最后一?点存疑。但始终找不到。

    有时?午夜梦回,她半夜里想?,会?不会?是阮氏的人寻错了路。亦或是运气不大好,找对了地方,却错过了线索。

    她自?己依稀记得几?处幼年时?短暂居住过的村落地貌,如果她自?己去司州寻找,结果会?不会?有不同。

    她告诫荀七娘车马不会?入城,只在城外转一?圈就走,但心里会?忍不住想?,如果城外转一?圈恰好望见阮荻巡城,亦或是半路撞上阮氏车队……

    那就是老?天站在她这边,她应该和长兄商谈去司州的事。

    不想?半路没有撞到阮氏车队,却撞到了回返豫州的荀玄微。

    阮荻的性?子疏旷豁达,有可能被她说通;荀玄微的性?子外温内冷,绝不会?应下让她独自?离开豫州。

    阮朝汐坐在夜色窗边,握着母亲的遗物,只觉得前路茫茫,踌躇难定。

    ——————

    夜深了。

    前院的东阁灯火通明,映亮四壁。

    阮荻这几?年出仕劳心劳力,白日精心修饰仪容,还能以?一?副翩翩佳郎君的形象现身人前,夜晚在好友面前,露出了胡子拉碴的不羁真面目,倚着阁楼栏杆,在夜风里自?斟自?饮。

    “早上看?你鸡鸣便起,前堂访客络绎不绝,晚上宴饮不休,到了三更夜还不睡下,从简,你整天不用睡觉的?” 阮荻边喝酒边问。

    荀玄微拨了拨灯芯,眼前光华大亮。

    他坐在高案前,左手握着一?根质地极为澄澈的玉簪,右手边放了空白绢书,比划着簪头大小,以?极细的兔毫笔工笔在白绢上勾画图案。

    “人生苦短,更要争醒时?长。高枕酣卧,于世间何所益?”

    阮荻啧了声,“于世间无所益,于你自?己身体有益啊。从简吾友,听我一?句劝,早些去歇下。”

    “你先歇下,不必管我。”

    阮荻起了好奇心,凑过去瞧他大半夜的不睡,忙着画些什么。

    “……兔儿?”他笑得几?乎喷了酒,“先前听闻你制紫毫笔的名头响亮,去京城带走了几?笼豫州山里的兔儿。怎么,京城五年改了脾性?,雕起玉兔儿了?”

    荀玄微不疾不徐地比划簪头大小,在白绢上继续描摹,“闲暇时?还是制笔,不怎么精擅雕刻。许久没有动玉石了。”

    兔儿玉簪让阮荻立刻想?起一?个人,“难道是雕给十二娘的?”

    荀玄微拨亮灯火,刻刀谨慎地转过角度,刻下第一?刀。

    “京城事忙,说好的回来及笄观礼,结果那个月未能出京。只得在京城寻了玉簪,在纸上描了花样,叮嘱玉匠去做,那簪子又摔了。我当面应了她,给她亲自?雕一?只。”

    阮荻没兴趣看?人精雕细琢地雕兔儿,又回去凭栏喝酒,听耳边细碎的刻刀磨玉声。

    “男儿还是需娶妻。似十二娘及笄这等要紧的事,我又不得空去亲自?筹办,只管和拙荆说一?句,她替我操办得妥当。”

    “从简吾友,你若内宅有贤妻,何必亲自?操办这些庶务。这五年在京城,世家大族诸女?,竟未瞧中一?个?”

    荀玄微手里用力,修长指尖抵住刻刀,细微粉末窸窸窣窣落下,仿佛初冬细雪,一?只长耳朵出现在簪头。

    他仿佛未听见询问,不紧不慢转动刻刀。

    沙沙的雕刻声响不断,一?只镂空的尾巴尖出现刻刀下。

    看?着雕刻中的簪子,阮荻不免想?起阮朝汐。想?起幼妹,就想?了早上清源居里的匆匆会?面。

    “你和十二娘怎么回事。我记得小时?候她对你极亲厚的,怎么长大了变一?副不肯搭理你的模样?早上在清源居里,我看?她扭头看?东看?西,就是不看?你。”

    “和你说过了,不慎摔了她的簪子,惹她心情不悦。”

    阮荻狐疑地瞧着他手中缓慢成型的兔儿簪头。

    “我从未见过比你做事更稳妥细致的人,怎么会?摔了她的簪子?该不会?是十二娘发脾气摔了吧。”

    荀玄微不答,刻刀用力,沙沙地落下满地碎屑。再开口时?,轻描淡写转开话?题。

    “说起历阳城里的那位高僧,释长生,曾在京城停留不短的时?日。我在京城时?和他相识,和他对坐整日,辩过佛法。”

    阮荻继续喝酒,“你和我说过了。”

    “佛法精妙无边。”荀玄微手里精细刻着兔儿,和阮荻说,“释长生大和尚的经义解释得精妙。尤其是‘轮回’一?说,令人畏怖。”

    阮荻赞道,“不错!六道轮回,生生不灭,乃是佛法至为奥妙幽微之所在。道家论说,人死后便化为清气,从此消散在天地间。但佛家的说法,人可以?生生不灭,轮回转世,若这辈子积攒了足够功德,人还有来世。”

    “来世。”荀玄微手中的动作停了停。

    通明烛火映在晶莹簪头,倒映入幽澈眼瞳,他浅笑了下,“倒也不一?定是前世积攒了功德。前世积下凶煞恶事的人也有来世。或许执念深重,便能重入轮回?”

    他唤了阮荻的字,“长善,你可曾想?过,若有机会?投胎重入轮回,同样的人,同样的相貌,同样的天性?,但重入轮回,这一?世经历了不同的教养,境遇也大不同,长大成人后便会?有不小的差异。”

    “打个比方,前世两人为不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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