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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文学www.nw8.cc提供的《月明朝汐》 90-100(第19/25页)
娘子心中已久,趁着今日的机会,她终于私下问出了口。
“你顶着荀氏九娘的名义,称荀令君为三兄。你和他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交情?”
阮朝汐默然往前走了四五步,是?个好问题,一针见血,叫她如何?答。
太久的沉默本身也是?种无声回答。白鹤娘子在皇城里?见多了人心,侧身注视女儿?的目光起先带着疑惑,渐渐起了惊疑。“难道你们……”
路边坐在车上的李奕臣高喊了句,“后面有车,两位娘子当心。”
原来她们说话?间已经走近车道边了。
后方有大车疾行。
那?是?辆宽敞乌蓬牛车,犍牛油光水滑,披挂着彩色甲片,车身装饰得颇为华丽,部曲在前方驾马车开?道,显然是?大户人家出行。
阮朝汐往路边站了站,手还被?母亲握着,耳听着母亲忧虑的询问,目送着牛车烟尘远去。
“母亲不必忧虑,”她想从头开?始说起,纠葛太深,却?又怕惊吓到了母亲。“总之,我十岁时便和三兄认识了。他从乡野间寻回了我——”
远处烟尘里?似乎掉下了什么物件。
她起先以为是?阳光耀花了眼,但?李奕臣坐在车驾上也瞧见了,咦了声, “前头牛车掉东西了。”
距离隔得远,牛车行的不慢,转瞬间消失在前方车岔道口,看方向往京城去了。被?落下的物件还不小,平躺在岔道口路中央,不知用了什么绸缎料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官道上车行不多,阮朝汐正远远地打量时,有一辆驴车慢悠悠地从岔道口另一侧过?来,路过?路中央的物件时,赶车人似乎吓了一跳,慌忙跳下驴车,拉着青驴硬生生转了个方向,从侧边绕行过?去。
原本没发现异样的白鹤娘子也察觉了不对,“前头路上掉了什么东西?”
阮朝汐的向来目光锐利,远远地瞧那?物件有手有脚,竟像是?个人型,但?距离过?远了,卧在路上一动不动,又不像是?个活物。
她正凝望时,李奕臣已经跳下车,直接大步过?去查看。但?没走过?十几步,脚步猛地一顿,转身急奔回来。
“晦气!”李奕臣大声抱怨,“哪家车上扔了个死娃儿?,扔在道中央。赶紧挪动去旁边,莫要耽误我们车赶路。”说着招呼陆适之寻收敛尸体的白布。
阮朝汐吃了一惊,远眺仔细打量。被?李奕臣提醒一句,看起来竟真像是?个小孩儿?,身量不过?两三岁年纪,面朝下卧在路上,淋漓血迹蜿蜒流出。
“穿戴得料子极好,似乎是?锦料里?织了金。高门大户怎会随便扔死孩子在路上。”
她起了疑心,招呼李奕臣 ,“大兄,我们过?去查验一下尸体。”
才往前走出三四步,身后却?在这时传来一阵大地颤动声。两人同时敏锐回头,远方的长道尽头露出众多小黑点,不知哪路兵马出行,大批轻骑旋风般从长道尽头处奔腾而来。
“司州府兵巡视经行!”风里?传来众多儿?郎呼哨大喊,“前方车马让路!”
停在路边的几辆马车急忙往两边闪避,李奕臣跳上车拉扯缰绳避让。
一回头,阮朝汐竟站在路上未动。他急忙喊了声,“九娘,回来上车,轻骑来得快!”
阮朝汐的目光落在前方。她小时候见多了尸体,新鲜的,腐败的,大人的孩子的。死去不同期限的尸体呈现各种不同颜色形状的尸斑,历历在目。
她刚才在仔细看那?小孩子阳光下摊开?的柔嫩的手——没有发青,没有尸斑。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她不急细想,不仅没有避让上车,反倒拢起裙摆,往前方落了孩子的道口疾步小跑过?去。
身后的马蹄声迅雷般奔近,大地都隐约震颤起来。
“避让!”府兵军旗在风中展开?,众多嗓音高声呼喝,“前方人等速速避让!司州府兵巡视出行,不避让者践踏死伤不论!”
白鹤娘子从车上探出头来,吃惊地呼喊,“阿般,你做什么!回车上去。”
身后烟尘滚滚,马蹄如雷,阮朝汐提着裙摆往前急奔,不回头地喊,“大兄,拦一下!那?孩子可?能没死!”
“驾——”李奕臣双臂猛然发力,勒着缰绳拨转马头,马车从道边斜窜上路中央。
风驰电掣奔驰而来的轻骑齐齐发出一声大喊。
耳边响起大片忙乱的勒马喝停和骂娘声。
轻骑领头的校尉勃然大怒,怒冲冲奔到路中央挡道的马车边,对着驾车的李奕臣就是?一马鞭,“你小子——”
李奕臣抬手把马鞭抢入手里?,手臂肌肉隆起,猛地一发力,把马鞭硬生生夺去。
校尉一句话?还没骂完,手里?马鞭没了,空着手停在原处发愣。
“怎么动手就打人。”李奕臣不满地把马鞭扔回来,
“看清楚情况再动手。前头路上掉了个娃娃,我家女郎救人呢。”
阮朝汐蹲在小孩儿?面前。
生逢乱世,人命贱如蝼蚁,活不过?两三岁的小小尸体她见得多了。但?才来世间的一条性命因为家人的疏忽大意,因为路过?车马的袖手旁观,被?后方奔驰而来的兵马践踏而死,这算什么?
她把地上的幼童翻过?来,果然是?才两三岁模样,娇嫩的额头磕破了一片,满额头鲜血映入眼帘的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这就是?个死孩子。
手指轻轻放在鼻息下,却?有平缓的呼吸。
李奕臣拦在路中间,远远地喊,“九娘,活的死的?”
阮朝汐把命大的孩子从地上抱起,戴起幕篱。
“活着,但?是?额头破了竟然不哭不醒,是?不是?昏迷了?”
陆适之、姜芝两个都奔过?来,凑在一处查看。
校尉一时不查,差点活生生踩踏了路上落下的孩子,京城多贵胄,看着娃娃的富贵穿戴,指不定是?哪家的小郎君。校尉的态度顿时软下来,急忙客气道谢。
“末将乃是?司州刺史,萧使君麾下裨将。多谢女郎善行。不知是?哪家贵姓?末将定当回禀我家使君。”
听到那?句“萧使君……”阮朝汐意外地沉默了片刻。
是?了,司州府兵巡视出行。萧昉领着司州刺史的职务,这些府兵轻骑正是?他麾下统领的兵马。
出京在即,她实?在不想和这位萧家外兄有什么来往了。
“做事何?必留名,司州地界掉的孩子,归你们萧使君管辖。你们把孩子领去就好。”
把昏迷的小娃娃往马鞍上一放,丢下发愣的校尉,转身便上车,和李奕臣说,“我们走。”
马车通过?前方的路口,沿着官道往京城南门走。才行不到二里?路,突然有一辆大车从京城方向疾驰而来。犍牛披挂着眼熟的彩色甲片,阮朝汐盯着那?辆车风一般地狂飙而去。
“可?是?那?户人家终于察觉孩子掉了?”她掀开?车帘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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