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雾(重生):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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嗽不止。

    深夜,他听到不远处的囚车发出咳嗽声,有人将囚车推到他的隔壁,“该死的,一天到晚,硬骨头,死活不招,还发热症,一天到晚都在咳嗽,吵死人了,刚好给他凑一起。”

    官差捏着鼻子,满脸不耐烦将囚车推到他的身边,转身就走了,一脸嫌恶。

    裴少韫若有所思望过去,却闻到冲天的臭味,再看袁双皮肉松松垮垮,身上的伤疤狰狞可怕,再听他抽气的闷哼和气若游丝低语。

    “救救我,救救我。”

    裴少韫咳嗽好几声,吸引了袁双的注意力,他虚弱攀爬在囚车木栅栏前,耗尽最后力气道:“裴大人,你也在这里啊!”

    裴少韫温声道:“时运不好。”

    “唉。”

    袁双唉声叹气,靠在木栏回想这一生,不禁苦笑,“我少年中榜眼,年少有为,官运亨通,原以为锦绣前程会向我而来,可临到头,一言难尽。”

    裴少韫轻咳几声,身上的伤势疼起来,令他额头冷汗直冒,透过月色袁双见到他的惨状,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的伤势。

    一时之间,两人相顾无言。

    之后几天便是赶车去京州。

    裴少韫发觉他每次晚上都要单独被拎出去审讯,每次回来宛如一条死狗,好几次他都感觉袁双要死了。

    可他命大,还苟延残喘。

    三日后,深夜,裴少韫咳得厉害,感觉都要咳出血,见到袁双被单独拎回来,他见怪不怪,可袁双这次却拖着残缺的病体,抵着囚车木杆,期盼喊了一声裴少韫。

    “怎么了?袁大人。”

    “事到如今,也只有你还喊我袁大人。”袁双悲从心来,拼尽全力道:“我感觉我要是活着回到京州,左右不过还是受折磨,所以特求裴少韫你帮我一件事。”

    “我年少愚笨,为了官运亨通,抛妻弃子,迎娶了朱大人之女,如今我自知去京州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所以特求裴少人若是安然无恙能从大牢走出来,帮我送白银一百两给京州李子糕点铺子的李二娘,告诉她,这是她当年的嫁妆。”

    “为了回报裴大人,我告诉裴大人关于我这些年贪赃枉法的私库藏在哪里,还有钥匙在哪里。”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浑浊大半辈子眼珠,难得清醒,仰起头,呆愣不知看向何处。

    “你怎知我能走出大牢,袁大人,你这个请求恕难从命。”

    裴少韫轻声说,听到囚车里的袁双笑了几下,目光如炬,“我看人看了大半辈子,也知道你裴少韫是个本事的人。”

    “你不怕我将此事告知他人。”

    “不怕。”

    袁双惨笑:“因为我已经无路可走。”

    他这一辈子,鱼肉百姓,贪赃枉法,唯独愧疚的人,是他临到头,唯一想要弥补的人。

    裴少韫静静倾听他接下来告知私库的位置。

    隔日后,被送去审问的袁双迟迟没有回来。

    裴少韫病得昏昏欲睡,他知道袁双不会再回来。

    果不其然,他被江辞睢的人押送过去审讯,得知他咬舌自尽后,他哑然一笑,而后便彻底病倒了。

    原本江辞睢头疼袁双竟然在他手底下咬舌自尽,他要怎么上报给公主和皇上,后来听说这几晚裴少韫和他的囚车在一起,便想着审讯裴少韫,探出端倪。

    谁知裴少韫因这几日伤势没有处理,恶化严重,一病不起。

    江辞睢虽然恨不得他去死,可手底下的人怕连累,轮番劝说:“大人,眼下袁双已经咬舌自尽,要是押送的人再死一个,大人恐怕你难辞其咎。”

    “大人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江小娘子考虑。”

    江辞睢木青脸,将裴少韫送到大夫跟前治病,可昏睡的裴少韫死活不喝药,哪怕是灌,也灌不进去。

    手底下的人一个个跪在他的面前。

    “大人,这裴少韫肯定是故意的,如果他一直不喝药,要是死了,大人你这罪就大了。”

    江辞睢冷笑:“他不喝药,还要怪我。”

    正逢江絮雾进来给他送茶,见偌大的书房跪了七八个人,再看江辞睢凶神恶煞的面容,她思忖一下,主动请缨。

    江辞睢大怒:“他什么货色,能让你喂药。”

    “阿兄,我就是试试。你别动怒。”

    在她的劝慰下,江辞睢才愿意放江絮雾去试一试。

    江絮雾被阿兄应允后,她端着汤药去了关押裴少韫的牢房。

    她近日跟在阿兄的身侧,湘叶罗裙,佩戴如意花纹的玉佩,走动间发簪与步摇轻撞,芙蓉秋水的相貌,引得好几个人不长眼一直盯着,随后被江辞睢统统敲打一遍,所有人对她规规矩矩,不敢冒犯她。

    就连守在牢房外的官差,也不敢见江絮雾。

    江絮雾一路来到关押他的牢房,这里是借了县里关押犯人的牢房,她走进去扑面而来血腥,令她用娟帕捂住口鼻,一路走进去,见他躺搭的草垛木板上,四周有叽叽喳喳声音,想来有老鼠出没。

    她半蹲下身子,将汤药放在一旁,轻轻拍动他的脸颊。

    “裴少韫。”

    见他昏迷不醒,江絮雾用汤勺舀了一下到他唇边,还以为他毫无反应,结果还是跟之前一样乖乖地张嘴。

    “真的麻烦人。”

    江絮雾耐心给他舀汤药,见他喝完,又用绢帕帮他擦拭了唇角的污渍。

    难得见他温顺,没有往日笑意的模样,江絮雾多看了他几眼。

    俊朗出众,眉眼端正,紧抿的唇角,不似平常面上挂着似笑非笑。

    江絮雾沉思间隙,注意他修长的指尖颤抖了一下,知道他醒了,起身要走,手腕被他扼住。

    “阿絮。”

    “放手。”江絮雾连冷脸呵斥他,裴少韫目光落在她端着的瓷碗,挪开视线,咳嗽了好几声,不愿意放手。

    “我好几日都没有见到你。”

    “哦。”

    “你是来喂我药?”

    “你不是明知故问吗?”江絮雾蹙眉,听到他咳嗽不止,“我想多听听你说话。”

    “你听到了,我该走了。”

    “嗯。”

    这次他温顺像没有脾气的狸奴,收起爪子,安静躺地上,目光仰望时,静谧犹如春雨。

    江絮雾捏紧娟帕,他怎么近日愈发怪异,难道是生病才显得孱弱,任人欺?

    她再三揣测,又想到喂完药,何必再留下,也就不跟他多话。

    江絮雾以为他醒了,她不用去喂药,谁知裴少韫拒不喝,俨然要等她来喂药。

    江辞睢闻言要拔剑,手底下的人慌忙拦住他。

    为了不让阿兄动怒,也为了阿兄的前途,还是又去了一趟。

    依旧是逼仄的牢房,潮湿阴冷的气息犹如冰窟的寒冰,渗入骨头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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