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医纪事: 70-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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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按日晷来计算无从隐匿,最为实事求是。”

    “快瞧,来了!”

    四下骤暗,她往少年的肩拍去。

    只见一道黑影出现于太阳的西南边缘,以人眼难以窥视的速度偏移着,令原本浑圆的形状逐渐缺了一角。

    徐光启目中映出光芒,喃喃着:“这便是天狗食日。”

    神秘无垠的宇宙在少年稚嫩的心中播下一颗探索未知的种子,多年后回想起来,仍难以忘却亲眼见证日食的这一刻,忆时犹令他心潮澎湃。

    约莫观察了两个时辰,黑影褪去,顾清稚似是想到了甚么,如梦初醒。

    她直了直坐麻的腰背,一拍膝盖:“坏了,外祖母喊我去集仙门边上夜市观女戏呢!”

    幸好张氏早知外孙女德性,也未多怪罪,倒是守在大门外等候的徐元颢嘟哝了两声:“戏都开场两幕了,还不见你人影。”

    顾清稚赔笑:“待会儿看罢了,集市上请你吃好吃的。”

    女戏散场,徐元颢果然不依不饶,扯住顾清稚要兑现适才诺言。

    “想吃甚么?”顾清稚无奈视他。

    徐元颢想了想:“天热,想要碗甘草冰雪凉水。”

    张氏睨他:“小心冷的吃坏肚子。”

    “哪能一两碗就吃坏呢。”顾清稚善解人意地塞他一串铜钱,“去罢。”

    徐元颢乐得不奉陪,向祖母辞了一声,转眼就消失在人海里。

    “这孩子,都年过而立的人了,还是这般纨绔心性,也不知何时能立起门户。”张氏笑叹。

    江南集市琳琅满目,虽不比京中规模繁多,然烟火气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宵禁已是虚设,街巷廛肆棚户密布,甚或侵占了官道,府衙也未多作干涉。

    沿途张氏购了几支河阳花烛,一对银白点朱茶碗,还让随行的仆役带了捆随手发掘的冰绡窗纱回去。

    顾清稚微惊:“这东西何必要在浮摊上买?不是布行里扯两匹的事儿么?”

    “日子得省着过,做家些总是好的。”张氏理所当然道,一打眼见街边有卖婆在兜售银如意坠,唤住那妇人:“这如意坠子怎么卖?”

    “五十文。”妇人比了个手掌。

    张氏取荷包便要买。

    顾清稚忍不住发问:“外祖母买这玩意给谁呢?”

    “给小修呀。”

    顾清稚连忙拽住外祖母,推辞道:“小修还没来多长时日呢,您送他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二老一见了敬修比见到顾清稚还欢喜,当晚就留在自个儿房内一块睡,还声称顾清稚走了也得把曾外孙留家里,为他所购的礼物更是令人发愁怎么带回去。

    张氏全然不理会她劝阻,径自付钱予卖婆,口中答她:“依咱们这里的风俗,孩子就是得戴颈饰,图个四季平安的寓意,这你久在京中居住,又不懂规矩了罢。”

    顾清稚哭笑不得,只得由着外祖母去了。

    ……

    入夜,烛火昏黄。顾清稚未及洗漱,搬了张杌子坐下,埋首翻拣起面前的书堆。

    徐渭家中送来的藏书足有几百册之巨,运来时将徐家一间厢房填得满满当当,她须得捂住口鼻憋着尘灰,方能将一卷卷书名浏览下去。

    “小稚大晚上还看书呢?”张氏遣侍女遍寻外孙女不着,猜测她应在此处,推开屋门果见单薄身影沉在书海之中,正忙碌地翻找着甚么。

    闻声,顾清稚迟钝抬首。

    “外祖母先去睡罢。”

    张氏未应,走近后弯下腰,见她手上捧了册《商君书》,因积年日久,封簿上已然蒙尘。

    “小稚爱看法家?”张氏出身当地名门,亦是自幼通晓诗文。

    顾清稚捏着页角晃了晃,摇头否认:“不是我爱看,是夫君喜好钻研刑名之学,所以我想找他喜欢的古籍送给他。”

    这些藏书里含有不少珍品,既然无法悉数运去京中,她思着不若择其中精华寄回,余下的留在外祖家中也无妨。

    “你是有心了。”张氏笑颔,“只是夜半三更,小稚明日再寻也不迟,你外公这会儿都睡醒一个来回了。”

    “您找来这工夫我刚要睡呢,只是恰好就被您逮着了。”

    “在家也这么晚睡么?”张氏忽然问。

    她踟蹰道:“……也不是夜夜如此。”

    老妇人怜惜地拢去她坠于颊侧的几缕碎发,见那原先润如盈月的面庞如今消瘦许多,眼底倏而滞涩,叹息数回:“你是忧思过重,朝中诸事莫要牵挂太多,外祖母瞧了甚是为你心疼。”

    顾清稚视见她眼中蕴了一汪水,握书的指尖蓦然一顿:“外祖母不用为我担心……我没事的。”

    “还说没事。”张氏将她揽入怀中,顾清稚搁下书册,脸颊紧紧贴住老妇人衣襟,耳旁嗓音渐有哽咽,“你心中郁闷外祖母如何不明白,虽说你早有预料,但我怎能不心疼亲外孙呢……唯望你能平平安安,此后顺遂,便是外祖母余生最大的心愿了。”

    她将顾清稚视作掌上明珠,爱护备至,心中更是牵系她的安危。

    徐阶虽是赋闲在乡,那源源不断送至的邸报何时少过阅看,张氏偶然一读也是胆战心惊。张居正所为尽是前朝宰辅不敢为之事,徐阶赞他有魄力,落入张氏眼中的却全是担忧。

    “我知道外祖母心里一直念着我。”顾清稚揽住她的肩,趁着埋进她怀中的间隙,将眼角濡湿隐去,“您和外祖父待我的好,我这辈子也不会忘。”

    张氏嗔道:“丫头说的这是甚么话?甚么一辈子半辈子的,我们哪要你记着,这不都是长辈应该的?”

    “是是是,是外孙女嘴笨不会说话。”脑门上挨了她轻轻一记,顾清稚讪笑,抬手揉了揉,“我就知道你们最疼我了。”

    “明日喊你弟弟带你各处逛逛,嘉兴杭州苏州随你游去,务必尽兴回来。”

    “谢外祖母开恩。”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儿家常,灯火昏昏之下,祖孙直到夜半方才睡去.

    朝中照例是有条不紊,万象待新。

    山东巡抚李世达奏荐州县佐贰官杨果、赵歧等为知县,按理佐贰官、首领官等均为下僚,无资格与进士出身者平起平坐,然天子依张居正之上请,下诏允准有才堪治民者,即升知县,其余抚按官选才保举俱按照此例。

    打破以往按进士及第名次选官之陈规,自基层拔擢贤才,从此政绩本领亦受看重,而非仅仅用文章好坏评定优劣。

    已散大朝,几位同僚共同步出殿外。

    下了玉阶,张居正望见六部一主事入值,忽唤住他。

    主事诧异回首,见是首辅,即刻挂上笑容小步趋至。

    “相公有何吩咐?”他曲身揖首。

    主事以为有何公务相嘱,不想张居正开口即是考问他某疏云了何事,某事依律又该做何处分。

    旁观的诸同僚不由投以同情目光,无不为他捏一把汗。张四维与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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