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图关: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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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们都说和我不是一个世界,那我到底是哪个世界来的……?”

    陈意映静默地看着陆诏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过几天告诉你。”

    回到陆公馆,又绿在陆诏年耳边把那群飞行员数落一通,还没消气。见陆诏年困乏了,又绿才下楼去。

    下人房在地下室,纵使炎夏也没有多少光线从天窗透进,何况这冷天,又潮湿又冷。

    又绿歇下了,心底幽幽生出一些念想。

    小姐是全天下最美好的女孩子,她自知比不上,可是……

    为什么她就活该是没有姓名的侍女呢?

    *

    这天早晨,又绿和以往一样为陆诏年梳妆。

    “你说,我要不要剪短发?”陆诏年看着镜子,忽然道。

    陆诏年一头长发乌黑,握在手里好大一把,又绿就喜欢她这一头长发,因而无论潮流如何变化,她也没有剪短。

    又绿惊讶道:“为什么呀?……小姐,可是伤心了?”

    陆诏年咕哝道:“我就是想着,现在哪有摩登女性还留这么长的头发,看起来就像深闺里养大的,一点都不进步。”

    又绿笑道:“小姐,你怎么和石森一样啊。?????”

    “他?”

    “他成天把进步挂在嘴边。”

    “那……他有没有说,我不进步?”

    “他说,人人都有接受教育的权利,一个受教育的人,理应进步。”

    又绿摇了摇头,忽然想到什么,轻快地说:“对了小姐,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听不到猫儿叫了?”

    陆诏年道:“是呀,冬天了。”

    “起先我也以为,今早勇娃子送大少爷上工,那位赵小姐过来搭便车呢。”

    “赵小姐?”

    “赵小小呀,就是那个,那个……”

    “我知道,她似乎是银行的办事员。”

    “赵小姐搬进我们后面那院子了。”又绿道,“所以啊,原先喂野猫儿那家不敢再喂了,就没有猫叫啦。”

    陆诏年作恍然大悟状,“哦”了一声,紧接着道:“可是大早上的,你为什么看见?什么时候,你这么关心勇娃子了?”

    又绿微微蹙眉,嗔道:“小姐又胡说!是他……”

    “是他一大早就和你吵,对不对?”陆诏年捂笑。

    *

    近中午,董太太带着孩子来陆公馆拜访,施芥生也过来了。

    陆诏年和他们一起用了饭,施芥生想请陆诏年去看电影,陆诏年道:“不好意思,我约了人。”

    没一会儿,陈意映就来了。

    “她要带我看,什么叫世界。”陆诏年笑说。

    “这般有趣,施某可否与二位同行?”

    施芥生是一个推崇西式的工程师,虽然某些地方与陈意映的观念不符,可他反对封建制服与习俗糟粕的态度,很为人欣赏。

    三人一道出发,步行到码头坐船,过秀美的嘉陵江到对岸江北。

    坐船出重庆城,南岸有沿江的龙门浩一带,外国使馆林立,而江北真就是荒野乡村。

    近年下江的工厂迁移来渝,江北沿岸也建起了工厂。

    下了船,陈意映带他们去看工厂。

    “工厂,有什么不同的?”陆诏年问。

    “你去过工厂?”陈意映道。

    “没有,可是我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陈意映不似以往那般斩钉截铁,柔声道:“不,你不知道。”

    工厂笼罩在尘雾之中,远远就能听到机器转动的巨大轰声。

    “那是军工厂传来的声音,纱厂、糖厂等没有这么大的动静,但是工厂里面……”

    不用陈意映解说,陆诏年已经看到了。

    乌脏的路坑坑洼洼,瘦弱的孩子和女人跪在地上,恳求工厂管事给他们一份工作。

    陆诏年想上前,陈意映拦住了,“陆家捐款捐物,都没能解决这些人的生计,你今天帮他们得到一份工,又能怎样?明天他们就会被赶出工厂。”

    “那就要眼看着他们……受苦吗?”

    陈意映平静道:“受苦也是一种人生。可是这苦是怎么来的,你想过吗?”

    “他们,”陆诏年有些茫然,“他们出身贫困,没有遇上……”

    “遇上好人,还是遇到时机,好像你父亲那样,变成商会会长,光宗耀祖?”

    陈意映道:“你知道其实四川每天有多少人饿死吗?在乡村,收成看天,有的地主家也仅够温饱,更不要说农民。他们不懂耕种,或者仗打来了,地没有了,进城找活儿,没有本钱做买卖,什么都不懂,找不到工作。你能说是他们的错吗?政府忙着收编军阀,忙着打仗,看不见他们,可他们也是百姓啊。”

    “那么是因为……政府?”

    “是命运,命运让我们生在这个动荡而荒蛮的年代。”陈意映看向陆诏年。

    陈意映坚毅的目光让陆诏年内心撼动,以至手臂汗毛都竖起来了。陆诏年抱起双臂,道:“可是能怎么做。”

    “我不知道……现在人们往大后方逃,连国土都岌岌可危。我还没找到答案。”

    “连你也不知道,那我……”

    “陆诏年,除了往前线去,还有许多可以做的事情。首先你要看到这个国家是怎样的,这个国家的人是怎样在生存,你才能找到你可以做什么。”

    施芥生终于出声:“要保留一分天真心性,并非易事。陆小姐的懵懂未必就——”

    陈意映反驳道:“她的懵懂是一种傲慢,一种残忍。她看不见这些,就永远不知道,她帮助别人的渴望,无非施舍。”

    “陈意映,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陆诏年道。

    “我不是你,你过着怎样的生活,可以做到什么,我不全了解。你要自己找到答案。”

    他们穿过厂区,进了乡村。

    得知要去陈意映家,施芥生在镇上肉铺割了一块猪肉。陈意映一再拒绝,施芥生仍坚持,不能空手到别人家里去。

    陈家比陆诏年以为的更贫穷,就只是田埂上的一间破屋。

    四川出产菜油,菜油比煤油便宜,尽管如此屋子里依然黑黢黢的,陈意映回家才点上菜油灯。旁边一张窄小的木床上,被褥几乎是布丁做成的。

    陆诏年忽然有些同情陈意映,可触及陈意映坦然的目光,又愧疚地不敢同情。

    陈意映的母亲从田里回来,得知陆诏年是陆家小姐,热情地忙前忙后,一会儿烧开水,一会儿烤红薯。

    “那么远走过来,饿了吧?”

    “妈,不用忙了。”陈意映道,“他们不会在这里吃饭的。”

    陆诏年还没出声,陈意映又道:“陆哥哥资助我念书,后来又寄了一笔钱给我妈治病。我妈不会说,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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