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 160-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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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云承淡笑着, 只把她的手往下扯了一扯,说:“钦裳, 你改日去医馆取药,替我寻几根银针来。”

    “针?您莫非又要……”

    徐云承温声说:“钦裳, 那事已算过去了。”

    ***

    烽谢营与释李营之间隔了一片沙, 沈长思催马奔战时还以为向北出了关。

    为保存兵力, 沈长思几两位老将军领兵赶路赶得很有节制, 做足了时刻应战的准备, 因而沈长思在瞧见不远处布阵的六万敌军时,眼不带眨, 只淡定地回身吩咐副将:

    “同弟兄们说,凝神聚力, 准备擂鼓打仗!”

    乌泱泱的人头遮去黄沙原本颜色, 沈长思眯眼一瞧, 烽谢营的那些个新兵虽说散漫如市井百家, 却个个膀大腰圆, 手执兵器比寻常的要粗重好些, 走的全是一击断人骨的路子。

    沈长思本就不易惊诧, 那对南河养出来的桃花眸子,经了匪山火炼更是难见波澜。他虽不为眼前较自个儿多出两万的兵马气势吓着,却偏要使坏逗他徒弟, 于是嬉笑着歪个脑袋过去,问辛庄明:

    “乖徒, 为师见你紧张得遍体生津,可要为师赏你个抱,缓缓心神?”

    辛庄明把他脑袋给推开,说:“你正经些!”

    沈长思笑道:“好嘛!不过你正经习武不过半载,这仗你且退至击鼓者后,擎军旗去。我和二位老将军打头阵,你安分跟在后边摇军旗,用眼睛攒攒这回经验。”

    辛庄明不听,说:“你甭逞强,你除了上山打过我爹他们,你还打过什么仗?上沙场你也是平生头一回!凭什么你能杀敌,我却要缩到后头去摆弄旌旗?!”

    “你就给为师可劲的犟!”沈长思说,“来日你死为师前头,为师看你怎么报仇雪恨!”

    辛庄明缓息片晌,这才扶着刀皱眉道:“……你还想叫我报仇?!生了一张嘴好事不干,整日乱扯慌!你能答应我杀师祖?”

    沈长思想了一想,说:“不行,你不能杀我师父。”

    “那我还报个狗屁的仇?”辛庄明收回眸光去,怒火催得胸膛起伏不止。

    “你可杀为师。”沈长思轻佻地勾过他鬓间碎发,又自他手上捉了头盔来,亲自给他戴上。

    辛庄明徐徐扭头看江临言,忽一脚蹬他靴上,骂了声娘,气冲冲地朝鼓手处走,说:“杀你?我呸!扯臊!老子根本不屑于杀你!!”

    “都说了,唤为师作师父,这么大了,尊师重道也该懂了罢?”沈长思轻轻掸了靴上沙,“不听话,还踩师父!”

    “放你娘的屁!”辛庄明纵马走得已经有了段距离,还不忘回身远远又骂他一句。

    “你师父师伯师祖三人个个嘴含了蜜枣似的甜,你怎么满嘴脏臭。他娘的!你甭坏为师名声!快快给为师改了!”沈长思拢手作呼喊状。

    周遭兵士被那些个催命符压着,适才皆喘不过气,听着这师徒俩你来我往喊个没完,难能露了些笑。

    后来秋阳斜,那些笑语在战鼓擂响之际,彻底叫黄沙给掩埋。

    ***

    “杀————!”

    两波将士仿若自东西二方奔涌而来的两股潮水,耸起汇合,只是那撞击形成的滔天浪并非白线一道,而为刺目的红。

    鼓声大作,却远不比心跳那般的剧烈。刀剑银首折了日光,叫人的心晃之余,眸光也跟着晃动。

    咚,飞矢漫天,扎在人的肌肤上,代替原先的皮肉以凉铁填满了新挖的孔洞。

    咚,刀剑相交,劈开人的骨头,唰啦唰啦,就连皮也卸下。

    咚,杀戮当中人尽哭喊,蓄力也好,痛嚎也罢,总之弄坏了嗓子,喉间都满上了血。

    马儿狂奔,向前,再向前,冲向死亡也新朝。

    说好三人一道开路,释李营那二位老将却先沈长思一步,领了重骑冲入那紫缨阵中。

    这仗两军于沙中铺开,没有高低攻守优劣,魏秦两军立在同样无垠的黄沙之上,马蹄掀起的皆是粗粝。

    烽谢营里头那些个流氓打仗毫无章法,凭着一身牛力胡乱挥刀,直把李家老少将士砍得血肉横飞。

    沈长思左右临敌,神情却很稳,将军心稳,军心才能不乱。他每每执刀累得双臂发软,便向东瞧一眼那由他徒弟撑着的,屹立不倒的军旗,把唇死命一咬,舔着伤口以痛醒神。

    他方清剿了身侧小兵,蓦地察觉身后涌来一股杀意浓重的疾风,他猛低头,夹紧马腹前冲又再奋力调转马头迎敌。手上那把御赐的大横刀方抬起,便铿地撞上了一把嚇人的鬼头刀。

    背厚面阔的锋刀被格图紧紧攥于手上,那张分明老去的颜容上挂着始终不变的从容神情。他坐高马,马身裹着条布,遮掩着身上拴的什么东西。

    在沈长思被刀逼得后退连连的空当里,格图还扬刀砍死了好些个冲来的魏兵,深目一眨不眨。

    沈长思压低身子,含怒上前,那人却是从从容容地一次又一次挡开沈长思的攻击。沈长思阅刀无数,可格图手上那把鬼头刀比沈长思寻常见过的都要重,在加上刀身形制,最适合劈人头!

    沈长思不敢露怯,只咬牙不断前攻,却每每在闪避的间隙里瞧见弟兄脑袋木墩子似的轻易滚落。

    主将不能显露半分动摇,在心如刀割的每时每刻,他只能板着一张脸冲格图嘶吼,喊得嗓子渗血发哑:

    “狗贼,拿命来——!”

    格图不发一言,在斜身躲避沈长思刺来的刀时,又猛然自腰间掏了个藤牌拦下灌满力道的锋刀。

    沈长思用尽全力的一捅,被格图轻易挡下,连撞得他整只手臂爬过万蚁般的发麻。可他宁死不撒手松刀,只迅速抽刀回去,再一次提身前刺,在格图耳侧带去一声又一声刀啸。

    风卷沙飞,红日坠地,天上地下皆是一片斑驳血色。

    格图啪啦抽刀挡开沈长思的奇袭,面无表情地说:“你挡下了我总共三十七刀,你还很年轻,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了不得,你应是与你一般年纪的魏風战士中最有本事的。”

    沈长思被震出了一口血沫,他呸地吐了,说:“老子用不着你恭维!告诉你,魏風同辈者中老子身居末位——!!”

    “你若再多打几回仗,能比刚才与我交手那俩位老将军还厉害!”格图眯着眼同他说。

    “你什么意思?!”沈长思手腕一转,便将长刀再一次送向那人的颈子。

    格图并不回答,只把遮掩身下马后腿的玄布掀了开来——那儿拴着两颗脑袋,正是与沈长思同领此军的两位老将的头颅。

    那景象骇目振心,可战事危急容不得他为那二位默祷半分,他唯有死咬双唇,振臂挥刀,红着眼给格图左肩献去一记猛刀。

    刀口不小,格图却不过闷哼一声,继而用粗厚手掌裹住了沈长思那把锋刀,不顾手被刀割得鲜血直流,发狠了要将刀给拉近。

    沈长思不及他力,手抖得不成样子。他狭眯桃花目,作势送刀,又遽然将那把大横刀借格图拉近之力平砍格图脖颈而去。

    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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