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关山: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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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骂他,总归没人听见,他受着也就受着。”

    沐浴完毕起身, 开门放女官进内室布置就寝用的枕头、被子。抬木桶倒水的重活计,也不客气地教她们做了。

    堂屋东边的东梢间被王府主人占据,顾淮领着亲兵进进出出,放置许多新的物件。鹿鸣和兰夏两人抱着简单行李挪去庭院两边的厢房空屋。

    兰夏不放心地频频回头,神色满是担忧:“娘子……”

    谢明裳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怕什么。又不是他头一回留宿。你们只管歇着去。”

    几番言语终于把人哄走了。两人出屋时,正好和四名女官擦身而过。

    两边隐约划下楚河汉界,兰夏鹿鸣两个服侍她,四名女官服侍河间王。只要不越界,谢明裳随她们去。

    四名女官还在有条不紊地抱来瓷枕,准备被褥,铺床设帐。

    章司仪放下锦绣软衾被,意味深长地回身瞄一眼,当着谢明裳的面,在大红色的被褥中央放下一块素白帕子。

    谢明裳的目光落在那雪白帕子上。

    宫里出身的女官,可不像两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好糊弄。

    章司仪当着谢明裳的面,把白帕子摆弄得端端正正,格外显眼。

    “娘子今夜初次服侍殿下。宗室血脉不容混淆,娘子恕罪,明早奴婢需得验看帕子,报入宫里。”

    章司仪眼里现出嘲弄。

    兴许隔门听见了之前谢明裳糊弄兰夏和鹿鸣的说辞,“初次服侍”四个字从她嘴里吐出,咬得格外清晰。

    章司仪姿态无可挑剔,端正福身,嘴里轻言细语:

    “殿下对娘子足够体贴了。耐心等候娘子病愈之后方才留宿,三天后还会带着娘子回门。”

    谢明裳睨她一眼,直觉这女人后头还有半截话。

    章司仪果然露齿而笑,轻拍了自己脸颊一下。

    “说错话了。成亲三日,夫婿领着新婚发妻才称

    作回门,娘子这样的身份……也不知该叫什么。”

    章司仪微微地笑,“奴失言。”

    谢明裳的视线转过半圈,仔细打量她身侧仪表端正的女官。

    她倾身靠近章司仪耳边。

    “身上受的杖还在疼吧?怎么忍着疼做出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的?不怨恨给你板子的河间王,倒恨在我身上。这份表里不一的功夫,章司仪教教我。”

    章司仪不止忍着疼,更忍着恨。

    她虽受了杖刑,但她恨的不是赐她十杖的此间王府主人,而是在主人面前撕下她体面的谢六娘。

    河间王府只有一个主子,旁人都是奴婢。她见不得奴婢偏做出主子样。

    从前身为官宦千金站在云端上那是从前的事,如今既已掉下云端,陷进比她们还不如的泥污里,凭什么装得和从前一样高贵体面呢。

    章司仪伪装的云淡风轻很好,忍着心头肆虐的恨,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雪白帕子,挂着得体微笑退了出去。

    萧挽风走进内室时,谢明裳坐在床边,手里攥着一张雪白帕子,看过来的眼神很奇异。

    萧挽风的脚步微微一顿。

    谢明裳靠在床头,摆弄着那帕子,似笑非笑地打招呼:“殿下来嫖我了?”

    “……”

    萧挽风明显地吸了口气,又把这口气缓缓吐出去,掀开里外隔断的珠帘,迈开步子往床前走。

    “谁给你气受了?”

    他的影子居高临下笼罩下来。谢明裳被笼罩在暗影里,不大舒坦,把床头的小油灯往里挪了挪,暖黄灯光便驱散了兜头拢下的影子。

    萧挽风留意她手里摆弄的雪白帕子,意识到什么,把帕子从她手里抽出,扔去床里。

    谢明裳又从床里把帕子摸出来。

    当着他的面,雪白绢帕摊平在大红被子中央。

    “有人和我说,宗室血脉不容混淆。今夜的情形要报进宫里的。殿下今夜把帕子用好了,免得以后有了孩子,有人拿孩子的血脉说事。”说完人往下躺,端端正正平躺在白帕子上。

    萧挽风几步坐回对面的圈椅上,问她:“哪个女官和你说的。”

    “重要么?”

    萧挽风闭目道:“哪个说确实不重要。”

    他倏然起身走了出去。

    穿过珠帘时的脚步极快,珠帘子哗啦啦地乱响。

    刚歇下的厢房灯光又亮起,四个女官被亲兵们拖出庭院。

    庭院里的石灯座挨个点亮,照得各处亮堂如白昼,纷乱的火把光芒映进堂屋和内室。

    不止主院里伺候的洒扫仆从,厢房的兰夏和鹿鸣,就连其他院子值守的仆婢也被喊来,齐齐跪倒听训。

    庐陵王匆忙搬走,王府里漏下的人不少,黑压压的足有五六十号人。

    章司仪领着女官跪在庭院青石地上,脊背端正,谦恭中带体面,姿态仪表无可指摘。

    “我等恪守规矩,不知犯了何事,惹来殿下责罚。”

    萧挽风在庭院当中的座椅撩袍坐下。

    满庭院的灯光聚在他身上,神色冷峭,眸子半阖,并不看下头跪着的人,只淡漠道:“有人问你话?”

    章司仪一惊,倏然闭嘴。

    “拖下去,杖十。”

    映照得通亮的庭院里针落可闻。王府之主动了真怒,无人敢说话,恨不得把呼吸都屏住。

    刑凳是早就架好的。众人耳边响起了沉闷的击打声和数数声。

    十杖很快打完,章司仪血淋淋地拖回庭院当中。火把的影子乱晃,她咬牙挺直脊背跪好,隐忍着不吭声。

    萧挽风看在眼里,点点头。

    “很会审时度势。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

    他在灯光下挨个打量四位女官,眉眼里现戾气。无人敢和他尖锐的目光对视,女官们纷纷低下头去。

    “宫里册封的六品女官出身,当做护命符了?谁给你们的想法?”

    四个女官脸色骤变,听到头顶上方传来冰冷吩咐:

    “拖下去,杖十。”

    第二个十杖计数完,章司仪又被浑身是血的拖上来,额头触地,颤抖地伏地行礼:“奴等错了。求殿下恕罪。”

    萧挽风在灯下打量着她,神色平静无波,浓烈血腥气萦绕鼻下,生死在他眼里不值一提。小院里所有仆婢都跪倒在地,仿佛拜的是阎罗殿中手持生死簿的判官。

    萧挽风连责罚的理由都不给了。

    摩挲着左拇指处的精铁扳指,平淡道:“拖下去,杖十。”

    沉闷的击打声里,庭院死寂一片。被杖刑的人昏死又醒来。

    “王府宗室血脉纯正与否,要受你们几个的监视,由你们断定,报入宫里。是你们自己的意思?冯喜的意思?总不会是圣上的旨意?”

    跪在最前头的三名女官肩头颤抖地伏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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