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关山: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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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骏马还在长街上缓行,长街尽头转向,前方出现一间灯火通明的大宅子。

    她此刻以侧躺着的姿势,不伦不类地横在马背上。

    从下往上看人的角度很少有好看的,萧挽风下颌骨的弧度凌厉,从她的角度看,居然不难看。

    谢明裳从片刻的神游天外回到了红尘人世,散茫的视线转为清明。她在马上稍微动了下,弄出点不大不小的动静,即刻被察觉了。

    萧挽风低头和她对视片刻,抬手很轻柔地摸了摸她耳边垂落的一缕乌发。

    他像在看什么物件的眼神呢。

    谢明裳想,有点像瑄哥儿六岁时抱回一只小猫儿。

    那真是个丁点大的小奶猫。瑄哥儿难得的耐心,抱在手里哄了半日,准备食水,兴奋地大半夜没睡着。接连几天绕着那奶猫儿转。

    后来她身子不舒服。半个月后再去二房时,那只奶猫儿没了。

    “瑄哥儿哪有耐性养,五天便死了。”瑄哥儿的乳母笑说一句。

    “死了也好,养上一回叫瑄哥儿歇了心思。再也不会整日嚷嚷着喊养猫儿。”

    谢明裳路上眯了一觉,养回来点精神,有力气开口冷嘲

    热讽。

    “在皇宫里鼓乐闹腾,倒还答得有来有回的。出宫就成聋子了?刚才路边说了半天,放我回家里自生自灭,好过三五天死在贵府里。殿下一句没听见呢,还是装作没听见,还是懒得答。”

    萧挽风听若未闻,停在大宅子敞开的正门前勒停,自己翻身下马,缰绳扔给亲兵,把谢明裳从马背上抱起。

    谢明裳整个人悬了空,一只有力的手臂横过她的腰,一只手臂托举她的腿弯,脚碰不到地。就着这个抱孩子的姿势,她居然被掂了掂分量。

    轻得像只空麻袋。军营里堆土的麻袋分量比她重。

    谢明裳一只手死拽着缰绳不放,挣扎着要踩马镫。萧挽风轻拍了下马臀,黑马咴咴叫着跑开,他抱着她往台阶下走。

    就着悬空抱起的姿势,两人平视了一瞬。

    “你父亲护不住你。” 萧挽风平静地道,把她放在台阶下,当先往门里走去。

    谢明裳被简短而尖锐的七个字扎了一下,人反而笑了,站在台阶不动。

    “护得住护不住,是我谢家的事。谢家和殿下没交情,轮不到你说这句话。”

    萧挽风站在台阶高处回望。灯笼映在俊美的面容上,明暗光线交织,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见唇线渐渐绷直,总之不是个愉快的神色。

    他什么也没说,只抬起手,把刚解下的大披风扔回她头脸上。

    谢明裳眼前一黑。拉扯几下没扯动,人又被半扶半抱着过了门槛。

    “……”什么狗东西!

    第23章 第 23 章 二更

    宅子大门敞阔, 从门里气喘吁吁跑了个穿直缀衫子的文人出来,谢明裳瞧着像河间王身边总跟着的亲信幕僚,众人都唤他“严长史”。

    谢明裳的情况瞧着不好, 严陆卿面色凝重, 即刻命人请郎中。

    请来的郎中是个熟人,居然就是多年替谢家调配虎骨药酒的那位李郎中。大晚上从城西药铺被人架来城北的深宅大院“看重症”。

    倒霉李郎中眼神惊恐, 坐立不安,诊脉的手都在发颤, 只怕大宅女眷的重症看不好, 被迁怒在自家头上。

    隔着帐子战战兢兢请了半天的脉,却惊疑不定起来:

    “这位娘子的脉像确实不康健。从远处说, 似乎年少时伤了身子根基,需要仔细调养;但从近处说, 像是……缺食水。”

    李郎中怕挑破了大户人家内宅隐私,小心翼翼问:

    “敢问娘子,几日未用食了?不能用, 还是不愿用。”

    谢明裳莫名觉出几分好笑, 隔帐子道:“昨日吃的药膳, 汤水太苦,吃用得不多。今日整天没用饭食, 饿得心慌。路上马车颠簸,又吐得头发晕。郎中帮我治一治。”

    李郎中迟疑说:“贵府厨房进些清粥,即可缓解……?”

    “郎中好医术。”谢明裳隔着帐子喊:“严长史都听到了?回去如实禀告你家殿下。”

    站在外间旁听的严陆卿嘴角抽搐几下, 转身出门去。

    不久后, 果然端上一小碗清粥。上好粳米煮得软烂,粥里放少少的南瓜山药,入口滋味微甜而香, 配了四碟小菜。

    谢明裳这些日子被宫里一天四顿的药喝倒了胃口,入口滋味觉得香甜,也不过喝小半碗,再喝就感觉顶着胃了。

    河间王府果然从里到外都是亲兵服侍干活,女婢半个也无。

    垂落的纱帐掀开一点缝隙,谢明裳注视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亲兵忙忙碌碌收拾碗碟,打扫地面,又把碗碟全取走。

    名叫“顾沛”的河间王亲信狗腿子进来转了一圈。

    顾沛自称是六品王府亲卫队副。除了上头还有个队正,他排第二号,统领王府亲卫,在王府里官职不小了。

    不知为何,却亲自来她屋里问查良久,表现得如履薄冰,不大安宁。收走桌上青瓷质地的笔洗,熄灭铜灯台,道了句“娘子休息”,阖拢门栓退出去时,居然把灯台也拿了出去。

    谢明裳觉得更好笑了。

    屋里能拿走的全拿走,顾沛怕什么?怕她摔了瓷盘扎脖子,还是对着灯台尖角撞上去?

    门外有人把守,耳边传来巡值走动的脚步声,却无人交谈。这处宅子的布局和谢家大不同,护卫的人手多了几倍。

    外头廊子的灯笼光漏进屋子里。枕头倒是她带进宫又带出的药枕,又松又软,被褥也是暖和的蚕丝鸭绒被。

    软枕其实不是用来枕的,她习惯睡觉抱着。谢明裳翻了个身,在黑暗里抱着软枕,仰头打量花纹富贵的描金帐子。

    河间王自从进府便没有现身。谢明裳理所当然把他抛去了脑后,只想谢家。

    所以,这间大宅子才是赐下的河间王府?谢宅没有被充作河间王府,谢家人还好好地住在自家里?

    鼻下传来枕头里宁神助眠的草药幽香气味。

    谢明裳揪着被角,想着想着,睡了过去。

    ——

    她被一阵沉闷的击打声惊醒了。

    声响像在击打布袋子。有人在数数:“六”,“七”,“八”……

    一声压抑闷哼传来,谢明裳倏然睁眼。

    庭院里正在动刑。

    垂落的描金帐子外有几个人影晃动,身形窈窕,绝不是王府亲兵。她眼神带警惕,缓慢地坐起身。

    帐子外的几名女子已察觉她醒来,掀开两边帐子,挂上鎏金铜钩。

    两边打个照面,居然是认识的,谢明裳诧异地“咦”了一声。

    床边站着的四名服侍女子低头齐齐万福,动作标准如出一辙。

    “谢六娘子万安。”

    谢明裳没急着叫她们起身,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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