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关山: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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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打量过去。

    床边伏身行礼的这四位,赫然就是宫里为难她的那四个女官。

    好个阴魂不散。

    她的身子往后一靠,索性靠坐回床头,人不起来了。

    “有阵子不见你们四个。”她抱着软枕,懒洋洋地说:“宫里得罪了人,被赶出来了?”

    四人里为首的女官章司仪,倒也沉得住气,开口解释:“听闻河间王府无女子服侍。谢六娘子是从宫里出来的,冯喜公公回复了圣上,遣我等来,看顾谢六娘子起居。”

    谢明裳嘲道:“记得昨晚河间王当面回绝了?怎么还把你们四个给硬塞过来。冯公公还真热心。”

    她挨个打量四张低垂的面孔。

    明晃晃插进王府后院的四双眼睛,河间王那边肯定不想要。冯喜把人硬塞来,当然不会因为他性情热络。

    冯喜跟了圣上二十多年。

    冯喜的意思,很多时候不是他自己的意思。

    谢明裳弯了弯唇:“有意思。”

    人都送来眼前了,她也不委屈自己,当即招呼更衣洗漱,把四个女官使唤得团团转。

    她身子虚,更完衣出了一身冷汗,虚掩的门就在这时被人敲了敲,有个陌生男子嗓音沉声道:“六娘子可醒了?卑职奉命送朝食。”

    谢明裳坐在床沿,目视一个腰间佩刀、相貌沉稳的青年将领带几名亲兵送来朝食。

    几人忙碌着摆放碗盘布菜。屋里的细微响动,衬托出屋外的寂静。

    谢明裳倏然意识到,就在屋里闹腾的时候,外头的刑棍已结束了。

    青年将领送了朝食并不急着退走,回身把门推得大开,吩咐门外:

    “把顾沛领来,当面和六娘子请罪。”

    谢明裳的瞳孔微微收缩,望向门外。

    两名亲兵把一个上身赤膊、只穿条鼻犊裤的年轻儿郎拖到门边,两边手一松,那赤膊年轻人摔去地上,身上还在滴滴答答地流血。

    血腥气顺着风传进屋里,谢明裳忍着冲上来的干呕,捂住口鼻。

    被打得满身伤的可不正是顾沛?

    她原本以为顾沛是外头监视行刑的人。万万没想到,庭院里闷声不响挨罚的,居然是身为六品亲卫队副的顾沛本人。

    一名女官接过朝食漆盘,把盘里的小碗清粥和小菜挨个布好,碗筷奉来手边。

    谢明裳把清粥推开。半点吃不下。

    顾沛身上伤瞧着严重,他自己倒不觉得严重,从地上爬起身,单膝跪倒在门槛外,一副低头听训的沮丧模样。

    门边站着的青年将领

    肃然道:

    “其一,顾沛身为王府亲卫队副,领亲卫四人跟随主上入宫,谢六娘子整日未进饮食,未能机敏详查。全队领失察之罪。”

    “其二,未尽职责,不能随机应变,令谢六娘子在宫中步行脱力,顾沛领失职之罪。”

    “失察在先,失职在后。顾沛愿独自领下全队罪责,主上命罚三十军棍。可有不服?”

    顾沛沮丧地道:“卑职认罚。娘子恕罪。”

    谢明裳坐在床里道:“你主上罚你,我没什么好说的。顾队副不要记恨到我头上便好。”

    顾沛低头不吭声,门边站着的青年将领代他开口:“不会。娘子放心。”

    顾沛被人搀扶起身,顶着满脊背的棍伤,一瘸一拐地走远,两名亲卫熟练地泼水洗净地上血迹,萦绕满屋的血腥气也随之散了。

    谢明裳并没多少胃口,喝两口清粥便放下碗,望向门边盯着清理地面的青年将领。

    “罚了顾队副……你应该是河间王府的亲卫队正了?”

    青年将领并未否认,转身过来拱了拱手。

    “卑职顾淮。”

    “哦,顾淮。”河间王府亲卫队正,拱卫主上安全,河间王身边的武臣亲信一把手。

    谢明裳舀了舀炖到软烂的小米粥,继续抿一口进嘴,忽被烫到般放下瓷匙:

    “你也姓顾?你和刚才那个顾沛……?”

    “顾沛是卑职家中的兄弟。”顾淮神色如常地应道。

    谢明裳越听越不对,追问:“他是你堂兄弟?族兄弟?”

    顾淮:“同母嫡亲兄弟。”

    “唔……”谢明裳沉默地舀了勺粥含进嘴里。

    眼看庭院一路滴来门前的血迹洗净,重新洒上黄土掩埋痕迹,顾淮又往屋里拱拱手,说了句“卑职告退,娘子好生休息”,领着亲兵转身走出了院子。

    谢明裳嘴里含着的一口清粥半天才咽下。

    来河间王府头一天,就叫哥哥狠打了亲弟弟,还把人拖来门口认罪。

    很好,得罪人的名录上又多两个。这顾家兄弟俩以后多半要跟她过不去了。

    谢明裳越想越没胃口,放下勺子,不小心碰着碗,清脆地一声。

    她还没紧张,身边伺候的女官倒显得比她更紧张似得,惊得手一颤,衣袖在她面前晃动如水波。

    谢明裳若有所思地抬起目光。

    不止她身边伺候布菜的这位,向来最不动声色的章司仪脸上都出现紧绷神色,视线盯着门外新添的黄土。

    在宫里吞了谢家大批金银还刁难谢家女的时候,章司仪可没有半点紧张。

    谢明裳心里微微一动。

    她抬手把粥碗给掀了。汤汤水水洒了满地,四个女官齐齐惊得面色一变。

    “这么滚烫的粥,想烫死我?”谢明裳把筷子也摔了,“再盛一碗来。”

    四个女官互相眼神示意,无人和她争执,安静地洒扫干净屋子,毫无异议地重新盛来一碗粥,退了下去。

    入口果然不冷不热,恰到好处。

    谢明裳喝完半碗,放下帐子,细细地想之前跟河间王的几次短暂见面。

    河间王有凶性。看似平静如山的表面下,不知隐藏着怎样一副狰狞爪牙。

    对自家萧氏兄弟都弓弩见血,臣属犯错打得血流满地。

    生性酷烈之人的眼里,下仆奴婢的命哪算是命?鸡毛蒜皮小事引起不喜,一句话轻易便把人的性命断送了。

    谢明裳大致想通了河间王的性情,撩起帐子。四名女官大约也想通了,神色紧绷,正远远地低声议论什么。目光时不时看一眼门外,警惕里隐现惊惧。

    谢明裳安心地往床上一躺。

    她在哪处不是一样养病?在哪处躺着不是躺着?比起自己来说,她们四个才叫悬着脑袋办事。

    进门被人一场下马威,吓着了吧?

    ——

    河间王府的主人是入夜后过来的。

    谢明裳在宫里一天四顿的喝药,精神瞧着还好;自从出宫当日断了药,精气神渐渐地便感觉不足。

    头一晚才入王府,第二日睁眼又有四个女官在面前晃来晃去,她连眼都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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