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 250-2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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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横之看着这两人,直觉不对,“大帅?”

    殷侯望着仙慈关,眉间风霜凝固了眼中笑意,已与世长辞。

    贺今行也察觉到了。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手,撑着大腿直起身。

    “今行?”顾横之声音极轻,怕惊扰到他一般。

    “我没事。”他说,“我知道,早就知道。”

    他的亲生父亲战死在他出生之前,他的亲生母亲自尽于他出生之时,抚养他长大的阿娘在他幼时病逝于千里之外,他不能收敛尸骨,不能扶官入葬。

    如今,他能得见阿爹最后一面,陪他走完最后一程,已经很好,很好了。

    他登上战车,钻到殷侯一条手臂下,试图将人架到肩上。

    周遭将士看见,都惊骇得停住了动作,有人呆呆地喊了一声“大帅”。

    其他人下意识屏住呼吸,想等一声回应。

    贺今行终于把人架起来,平静道:“横之,劳你帮忙击鼓。”

    顾横之目含担忧注视他片刻,应声过去,拾起沾血的鼓槌。

    须臾,丧鼓响彻仙慈关。

    (卷三 完)

    第258章 一

    丧鼓响彻仙慈关。

    打扫战场的军士忘记去捡眼前的箭矢, 被抬到担架上的伤兵停下了呻吟,正在卸甲的重骑兵将披膊扣了回去。

    所有尚还清醒的人,无一例外地望向那杆大纛所在。

    何将军才将赶到, 便闻噩耗。他揭开面帘, 取下头盔, 半白的头颅低垂, 半跪在殷侯身前,哀恸道:“大帅啊。”

    在他之后,万千将士纷纷脱盔弃械, 无声相送。

    细细密密的雨丝自天上垂落,笼住戈壁, 仿佛母亲的手, 要为征人抚平伤痛。

    他们在春雨里放开心扉,哀哭渐起,并迅速燎原。

    就连向北边撤退的西凉军也有听闻。

    断后的队伍传回消息,铸邪蒙诸不信,“当真?你们没有看错?”

    他派亲兵调头去确认。亲兵回来汇报,仙慈关已挂丧幡。

    他才驻马, 回头南望,唏嘘道:“死在战场上, 何其幸运, 何其荣耀。贺易津啊贺易津,又胜我一头啊。”

    “王爷这话说的,死人哪能比过活人?”跟随的一名部将却大喜道:“殷侯一死, 西北军如断一头。王爷, 咱们可要立刻杀回去?末将愿为先锋!”

    铸邪蒙诸笑了笑:“哀兵难胜。”

    言外之意就是并不赞同回头再打。

    这名部将是开年才从国都跟着老亲王出来的,第一次当将军, 年轻气盛,犹道:“可我看仙慈关内的兵力并不充足。才将那一仗,他们一直缩在山脚下,我们的骑兵施展不开手脚,无法大规模冲锋迂回,才让他们战成平手。”

    丝毫不提他们没能成功将西北军引至戈壁深处,所以才受此限制。

    “是啊,宣人占据了地利啊。”铸邪蒙诸这回是真的觉得好笑,问他:“你觉得我们能攻破那一座关吗?”

    “这……”攻克一道关隘绝没有平地打赢一场遭遇战容易,更何况那是仙慈关,青年讪讪摇头:“不能。”

    “既然不能,那我们回去再打一仗的目的何在?没有任何战略收益,让士兵前去白白送死的意义是什么?你不要忘记,你还有数万同袍深陷在鸣谷。”铸邪蒙诸不耐再和他多说,打马先行。

    途中又想起怒月太子。他这个侄儿哪怕和他政见不同,但有真材实学,就算他发誓不再上前线,也甘愿在后方为太子压阵。

    珠玉在前,余者皆成废料。

    不知是谁杀死了怒月太子。

    他将此仇按捺于心中,向全军传令:“加快速度,两日后必须赶至鸣谷关外!”

    红莲旗沿着业余山西麓北上,隔着一座山脉的东麓,十数名塘骑带着讣告同时奔往各方。

    这道凶讯犹如晴天霹雳,于翌日傍晚,砸到了西北军各部。协同作战的振宣军也随之得讯。

    苍州北部,西北军第五大营才将打好营盘。百里外,西凉大军背靠业余山,与他们扎营对垒。

    牧野镰捏着发给自己的一指白布,缠着军需官问了好几遍:“真的不是为了迷惑敌人的假消息吗?”

    他不信,同营的弟兄们被他一说,也都将信将疑。

    唯有他们的千总贺长期待在营帐角落,白布早已缠于臂,一言不发地擦着他的矛,不往挤成一团的帐门处看一眼。

    军需官走了,大家就围过来问他:“将军你时常被韩大将召见,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啊,这个消息不是真的吧?大帅好好的,怎么会牺牲呢?”

    七嘴八舌,都想听他说这是个假消息,只是为了迷惑西凉人,不是真的。

    哪怕他们入伍多年不定能得见殷侯一面。但在他们的意念里,殷侯是永远都会镇守在仙慈关,一说起他就会令人安心的存在。

    他怎么可能会死呢?

    贺长期一直保持着沉默。半晌,突然放下矛站起身,把大家吓一跳。他似乎也被自己吓到了,努力调整表情,保持冷静向大家抱歉,说:“我也希望不是真的。”

    然后拨开众人,独自出了营帐。

    白日里断续下过几阵雨。但春雨滑如油,片叶留不住,都已干晌。

    他站在旷野里,绮丽的晚霞布满整片西天,炫目得令人感觉不到真实。

    “贺将军。”牧野镰在身后叫他,而后走到他身边,说:“你的反应真奇怪,是不是提前知道些什么?”

    贺长期往身边瞥了一眼,沉声道:“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你直说你想干什么就是。”

    “我只是想确认殷侯是否真的过世了。”牧野镰席地坐下来。

    贺长期冷笑。如果这厮真如他所说,没打别的主意,他能把自己的姓氏抹了,改姓牧。

    牧野镰听着这一声笑,就几乎能猜到他的想法,唉声叹气:“我真的想做个好人,小贺将军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一个杀人如麻的马匪,能有什么真情实感?”贺长期走开两步,也坐下来。不得不说,贴着大地的那一刻,心中稍微好受了一些。

    “你的战功可比我多得多。”牧野镰轻嗤道,安静片刻,又说:“如果殷侯真的过世了,你就不想去仙慈关祭奠吗?”

    贺长期也正在思考此事。

    去吗?可是人死如灯灭,生前不去亲近,死后再去吊灵又有什么用呢?有心祭拜,何处不能拜,何时不能去?

    遂缓缓摇头:“不去。”

    “真的不去?”牧野镰屁股挪过来,摆出一副劝说的架势,“去吧,你去了,我也就能跟着你去。”

    这态度实在奇怪。贺长期想起在玉水的时候,这厮也千方百计想混进仙慈关,顿时警觉:“去什么去?韩将军派我们去大遂滩侦察,后半夜就出发。”

    牧野镰撇撇嘴,瘫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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