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风: 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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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惠摆出照顾人的架势,搬来一张沙发凳。

    她就这么坐在旁边守着他,托腮和他聊天。

    且惠问:“这是怎么落下的病根?在斯坦福念书时候么?”

    她说话时,睫毛眨动在水晶灯下,犹如扑翅的蝴蝶。

    身下的沙发是不是太软了一些?

    沈宗良的身体陷在里面,像躺在覆满淤泥的河床上,一颗心晃荡荡的,怎么都落不到实处。

    他微笑了下,“是刚进东远纽约分部的时候,工作太忙了。”

    第21章 chapter 21

    且惠关了大灯, 连角落里那盏落地铜灯也调到最末一档。

    客厅里昏柔蒙昧,偶尔流进一丝丝风,卷起白纱帘的一角, 带出幽暗的香气。

    里面的人一坐一卧,夜色里静静地说着话,用最轻的音量。

    彼此都默契地配合,在这样无人打扰的初秋夜晚,掩饰眸光中的轻颤。

    且惠曾查过沈宗良的履历, 对他在东远海外市场做出的成绩十分了解。

    就连他一战成名的视频,那场长达四个小时的质询,她也完整地看过一遍。

    但自己看的,和亲耳听沈宗良说的, 总归不一样。

    他说那时候东远很难,因为风头过劲而举步维艰,经常受到无端指责。

    除下日常工作,沈宗良还要花大量的精力去应付国会。

    最多的时候, 每天能安排十二场会议,见不同的人,布置不同的任务。

    那一阵子加班到一两点是常事, 周末也一样,连睡觉都成为一件奢侈的享受。

    沈宗良举了个活例子, “柏文刚到我身边的时候是八十公斤。因为工作强度太大,一时不适应,一个月下来降到七十五,累瘦了十斤。”

    “那我想减肥的时候, 也能去当你秘书吗?”且惠笑着问。

    他敛着眉目,正正经经地回答:“可以。但你掉了秤, 就不能再问我要工资了啊。”

    万恶的资本家。她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

    且惠笑完,叹了一声气,“原来你也需要这么累的,好像比大多数人更拼命。”

    她之前还认为,好命如沈宗良这样的膏粱子弟,争取什么都不必费吹灰之力。

    沈宗良说:“我也不敢说,我全没有得家中一点好处。但要想在位置上坐得稳,不叫人家戳我脊梁骨,就不得不拿出样子来。”

    “有谁敢啊?”且惠撅了一下唇,“恭维巴结你还来不及。”

    但他说:“自己立不住,莫须有的马屁听起来,无异于变相的嚼舌根,我很不喜欢。”

    且惠嘁了一下,没作声。

    她心里却有一道声音在说,是的,我也这么想。

    沈宗良是个很好的人生导师。

    她朦朦胧胧悟到的,那些似是而非的道理,经他的口一说,瞬间清晰明朗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过女朋友,是不是也会在这样的夜里,指点一番迷津,好叫她的路走得不那么迷茫。

    且惠这么想着,惶惶仰起头问他,“沈宗良,你谈过恋爱么?”

    沈宗良愣了一下,继而笑出来,“我哪有那个时间和精力,不过”

    “不过什么?”且惠竖起耳朵来听,不自觉凑近了他的脸。

    她耳边的长发落下来,几乎遮住眼睛,神态向往而专注。

    他伸出手,温柔地替她拨到了后面。

    且惠脸上一红,“你还没有说不过。”

    沈宗良微凉的手指碰到她的脸,柔软的,带着微弱的体温。

    此情此景很适合接吻,且惠只要稍微低一下头,就能碰到他的唇。

    事实上,雪白墙面上的两道昏茫剪影,已经吻在了一起。

    甚至,在他刻意慢下来的呼吸里,充满着她年轻蓬勃的香气。

    大约是人在生病的时候容易感性。

    这个念头跳到他脑中时,沈宗良出现片刻的怔忡。

    他望进她的眼睛,“不过,也可能只是因为没碰到你。”

    且惠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来不及咀嚼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头顶就炸开了烟花。

    沈宗良是在说什么呀?

    意思是,如果碰到了她就会有女友?

    他这么个逻辑,是允许存在逆反命题的吗?会不会理解错了。

    估计是错了,且惠想,肯定是哪儿错了。

    就连书上明确写着的法条,她还时常地弄混定义和适用范围,要用大量的实例来填充才能把握。

    更何况是面对这样一个捉摸不透的男人。

    他很多的话都晦涩难懂,深奥得很,像破解密码一样复杂,这些都让且惠吃不准。

    且惠尽量自然地说:“我十岁就回江城了,你上哪儿认识我呢。”

    这是她在头昏脑涨里,能快速反应过来的唯一回答,也许不那么恰当。

    “十岁,”沈宗良在心里算了算,“你十岁的时候,我早离开家了。”

    她点头,自嘲地笑笑,“嗯,你二十。你在美国念书,我在车站大哭。”

    沈宗良跟她开玩笑,“是因为漂亮手办带不去江城吗?”

    且惠横他一眼,又陷入惆怅的回忆里。

    她说:“哪里还会有手办呀,裙子也不剩几条了,妈妈说够穿就行,反正以后也用不上。其他都没什么可惜的,只不过那一年的生日礼物,是从荷兰空运来的温血马,我很喜欢,给它取名叫pony。“

    沈宗良听着哪儿不对劲,“等等,小马宝莉知道这个事吗?”

    且惠笑,笑着笑着又低眉,“pony是栗色的,耳朵很软,一点都不怕生,总是冲我摆尾巴。爸爸说它在马的年纪里,比我还要小,能陪着我一起长大呢。可惜我没能和它待多久,临走之前,也没来得及去马场看它。我也不敢开这个口,爸爸养活我都很难了,哪里还管得了马。”

    他无意识地皱眉,眼中有无奈和心疼,“你爸爸很疼你。”

    且惠撑着头,伏在沙发沿上,细声说着,“但头顶的天就是黑下来了呀。再也没有司机开奔驰送我上下学,妈妈也不得不出去找工作,爸爸穿上深蓝色的修理服,在一家汽修厂里,他钻进车底下,抬头就是冰冷泛油的零件,忍受着刺鼻的味道,不停拧螺丝。”

    “每天傍晚,我就背着书包,从学校慢慢走回家,从柜子里端出妈妈留好的饭菜,拨出自己的那一份,用小碗装好,踮着脚去够灶台上的微波炉。在那之前,我从没用过这些电器,也不必学着怎么照顾自己,家里佣人很多。”

    说到热饭,且惠又忽然笑了一下,“那时候太小了,第一次拧微波炉的时候,我不知道不能调太长时间,也不晓得它的威力那么大,能把一只碗弄得滚烫。我就这么伸手去端,被烫得哇啦哇啦直叫,碗也摔碎了。你看,现在这个指头这里还有一道小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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