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陛下何故水仙?: 12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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敞屋中踱步走着。

    又看最后的落款。

    ——阿政。

    看笔墨,本初始只写了一个政字。

    只是一字写罢,落墨又转,似乎犹豫片刻,其后在旁又添一字,凑成了他对他的称呼。

    秦政盯了这笔迹许久许久。

    也不知他到底细想了多少,诸多话语,最终只将满腹言论融在这样一方小绢帛上。

    言辞恳切,是真的在顾及他的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快。

    不同于他在看二人关系时更看重当下,嬴政似乎在感情上也改不掉走一步观十步的性子。

    被他这样一份心意裹挟,他既是开心,却又不禁会去想嬴政思量太多,许会太过劳累。

    百感交杂之下,秦政轻轻叹了气。

    都怪他这样一番留信,让他当下十分想见他。

    可早起所拥有的闲暇只片刻,他需得回主殿去。

    但比之昨日,心中事得解,秦政一路倒是轻快许多。

    就是该怎样回信,他还得额外花些心思。

    但这番心思却未来得及去花,诸多事宜间,他几乎没有一点空当去思及此事。

    晚秋临冬,天气陡寒,牵出的诸多变化始料未及。

    一临了寒,丝丝寒气入体,早前有的病症就此牵连而出,先前颇具精气神的蒙骜在此时出了意外。

    据蒙毅所说,只是微微染了寒,他便是一病不起。

    秦政准许他二人推去许多事宜,回去照料好自家大父。

    可就算是悉心照料,应有的命数,终究还是未能逃脱。

    此前秦政派去的太医诊断,他撑不过此年,也正是在此尾的前两月,蒙家府门挂上了白藩。

    将军走于夜宴,听闻是谈笑饮酒间,伴随着一句句豪言离去。

    名为生死的帷幕垂落,盖住的,是老将波澜壮阔的戎马生平。

    当夜,秦政听闻消息赶去时,只见得他弥留之际。

    少时的师长浑浊苍老的眼看着他,诸多话语未出口,只来得及在他肩上轻拍。

    力道轻得几乎不被察觉,其中包含着的千言万语,以及对他此后多年的厚望与祝愿,却又是这样沉重。

    秦政与蒙家后辈同守在他床前,再往外些,王翦一众他的好友亦守在屋内。

    后辈老友尽在,无憾而终,直至最终阖目,蒙骜面上都是一派祥和。

    众人悲恸难当,秦政第一次看到自小的两位好友止不住的落泪。

    他虽也心伤,但他不会就此落泪,一众人恸哭间,他宣告了蒙骜的后事。

    停灵结束,则与当年王龁一般,以诸侯之礼葬。

    随后免去了场上众人谢应,同时,为给蒙家留下一片清净,他也并未在此就待,而是回去宫中。

    当夜,他忽而就觉今日的咸阳宫有些冷清。

    长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伤情感怀之际时没人安慰会是这样的落寞。

    可这样的路他的阿政走了一生。

    此时他会去想他,而从前,嬴政在这种时刻,又在想什么呢?

    他极少将心中所想剖白言道,何况是这种私情。

    秦政忽而就觉得,直到目前,他所了解的都是一些表层,而关于嬴政诸多所想所思,他并也没有来得及了解。

    既然来日方长,那么以后关于这些,他也要知晓。

    这次要听他亲口说。

    诸多念头间杂着,秦政此夜未有阖目。

    葬礼如期,蒙家发丧期间,咸阳城都未晴朗过。

    阴冷的天空下,带来的都不是什么喜事。

    紧随着他,久居深宫的夏太后亦染了重病。

    亲祖母染病,这些时日,秦政都会抽空去看望。

    与夏太后同在一片居所的赵姬亦常去走动,行程多有重合,两人难免撞上。

    而她总会给出那些迟来的关心。

    比如天凉得快,在外一定要系披风。

    再比如近日操劳,她提醒他记得晚间不要处理政务到很晚,莫要伤身。

    可这些早有人替她做了,甚至做得更好,以至秦政对她的示好并未有太大感知。

    基本的礼数之下,秦政面对她只是再平常不过的神色。

    尽管对上的或是一副失望的面色,秦政也最多是看在生母的情分上,给她几句关心。

    而换来的一副欣喜的神色,也不能让他多么地动容。

    只因他拥有的爱并不会让他再去对一份迟来的关心生出贪恋。

    他们之间,是止步于此。

    与蒙家的情势相同,尽管秦政派去了最好的太医,用药也尽然顶格,诸多挽留,却也未能缓住祖母离去的身影。

    这次是在清晨。

    秦政还是目送了她的离开。

    尽管也未有在她这里得到明显的偏爱,但终归是亲祖母,最后握住她几乎冰凉的手,听她嘱咐的遗言之际,他还是难免难过。

    接连两桩国丧,秦政近日来处理政务与这两桩事宜,就忙得不可开交。

    就好似这场冬日要带走许多人,他从心底生出许多不安来。

    长久搁置未给出的信,也在此刻提笔。

    几经提笔又落,秦政在诸多思忖间,一字一字写下了思念。

    也就在半月后,远在邯郸的嬴政收到了这样一封信和一个香囊。

    绢帛上只有寥寥几字。

    ——心意皆知,所忧请君弃。

    其上字体秀气,口吻也明显偏向女子,显然不是秦政所写。

    定是怕太过直接许会败露,这才如此。

    但其上内容,未必又不是真心话。

    他担忧秦政会生气,而秦政就借用此句话,来解他一份忧心。

    不过,千里迢迢送一份牵挂来,以他的性子,嬴政并不觉他只会送来这样寥寥几字。

    他的目光投去了那香囊。

    可还未等他去解其中奥秘,其外就有小仆报来,说是有人来。

    才通报完,那人也不等他同意,直接就进了屋来。

    嬴政转目一看,就见是郭开的一个幕僚。

    当下也不拦,亦不收桌上物事,任他打量了片刻。

    本是找他说事的幕僚顿时起了几分疑心,借着玩笑的语气问他:“谁与崇卿谈此等风月?”

    秦政特地弄成这副模样,嬴政自然也不能说是好友,只好道:“是在远方待我的妻。”

    幕僚更是狐疑:“先前可未听说崇卿有妻。”

    既然这样送来,那边秦政定然是为此安排好了一切,就算去查,估计也查不出什么不对,他要做的,是配合秦政圆这个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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