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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文学www.nw8.cc提供的《饮冰》 160-180(第26/27页)
战的情况已经导致民不聊生,分裂的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届时生民离乱国将不国,又该到哪里去找出路?
北伐……或许正是可治此症的一剂良药。
白清嘉是不管这些打不打仗的事的,连年经历战乱已经让她渐渐摸索出一套平复心境的窍诀,尽管依然不免要为挡在前面扛下一切的男人感到担忧,却也不至于次次以泪洗面郁郁寡欢了。
她和朋友们的刊物已经办得颇为成熟,编辑部的女孩子增到了二十余位,大家的工作都做得很好,她于是便成了甩手掌柜,已经不必在此事上费很多心了;于是精力终于能被腾出来照顾两个孩子,小的那个才一岁多,大的那个也还不到九岁,正都是需要大人陪伴、需要大人教导的时候。
小霁洲哭闹时她自然要去哄,等这小不点儿好不容易睡着了她又要去陪着女儿读书——小霁时是很聪明的,从小就一直勤恳地学习,学外文,学旧学,既要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又要知道他们自己的国家有着怎样源远流长的浩瀚历史。
但白清嘉自己的旧学本身就是马马虎虎,连古文观止都没完整读过,哪里能教孩子?自然只能教英文和法文,国故一类的东西全丢给徐冰砚了;他的工作又很忙,倘若碰上打仗几个月都回不了家,幸而霁时十分聪敏好学,倒也没让他们做父母的费太多心。
她特别喜欢她父亲,大约也是因为他待家里人总是很温柔,所有的严厉冷漠都是对着外面的,一进家门便会眉眼含笑;只要有空他就会陪在她们身边,一边牵着妻子的手一边把漂亮乖巧的女儿抱在怀里,给她们讲诗文讲历史,倒是让两人都听得很入迷。
他把她们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在上海燃起战火的那段日子霁时都对外面的一切无知无觉,只知道父亲在家里待的时间越来越少,而母亲沉默地望着窗外的时间又越来越长。
“母亲……”她终于忍不住要问了,还伸出小手轻轻拉着母亲的衣角,“父亲去哪里了?他不回家么?”
而每到这种时候她母亲便会蹲下身子把她抱进怀里,那怀抱不像父亲一样宽厚有力,却是同样和暖温馨,让年幼的她感到妥帖又安谧。
“回,当然回,”母亲低头亲了亲她的小脸儿,“再过几天就回了。”
像这样的对话她们往往要重复上许多遍,直到彼此都说累了父亲才会回来——每次他看上去都很疲惫,身上还时常带着伤,平时一向坚强的母亲一到这种时候就会掉泪,伏在父亲怀里低声抽泣,要父亲柔声哄很久才会好起来。
1927那一年也是一样。
父亲没在家里过年,出了正月才回来,而直到他回来的那一天窗外令人心惊胆战的枪炮声才终于停止,让人勉强能透一口气。
“……都结束了?”霁时听到母亲迟疑地问父亲,神情看上去有些悲伤,“赵将军他……?”
父亲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母亲也跟着不说话了,晦涩的沉默让年幼的她无法猜透。
她会做的只有试探着走到父亲身边拉住他的手,他像是才回过神、深邃的眼睛还是暗沉的,看到是她以后才勉强露出一丝笑,接着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她坐在父亲的臂弯里也别提有多踏实,抱着他的脖子开心地笑,只觉得她们一家终于又能过上平平稳稳的生活了。
可接下来的日子又有许多令人不安的事情发生。
大概是四月,一直陪在母亲身边的秀知姨忽然不见了踪影,母亲忧心忡忡,一直央着父亲派人去找;父亲的眉头也皱紧了,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糟糕的事,家里书房的灯彻夜亮着,刚刚安静了没几天的窗外又开始出现尖叫与厮打的声音了。
“怎么会这样?”她在夜里做了噩梦,走出房间想去找父母一起睡,却在途径书房时偶然听到母亲正在慌乱地问父亲,“他们两党不是一起北伐的么?现在又为什么要抓人?”
“那些人是不是开枪了?……不仅仅是抓人那么简单对么?”
“李锐他……”
年仅九岁的小霁时又怎么会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一片混乱中只感到模糊的惊慌与恐惧;她吓哭了,推开书房的门问彻夜不眠的父母他们在做什么,彼时母亲的脸色十分苍白、一直坐在原处没动,是父亲走过来把她抱回了房间,一边慢慢为她盖上被子一边在身边温柔地哄她睡觉。
“没事的,不怕,”父亲这样告诉她,“睡一觉,睡醒之后就都好了。”
她懵懵懂懂地点头,又懵懵懂懂地闭上了眼睛,昏沉间能感觉到父亲的手一直在她手臂上轻轻拍着,将一切烦恼与恐惧都驱散了。
我相信父亲。
明天……一定都会好的。
第180章 故人 “……等全国的战事都结束了,将……
说给孩子听的话可做不得准, 在这风雨飘摇的世道里,好消息又哪里有那么多呢?
如今全城大搜捕,到处都在抓人杀人, 上头的一句“清党”搞得人心惶惶血色弥漫, 且不单是上海, 全国一切已被北伐军克复的省份都在进行同样的动作。
青帮被人收买, 四月十二日凌晨乔装为普通工人突然对分驻各处的工人纠察队发动袭击,双方产生冲突, 随后第二十六军的周凤岐借口调解“工人内讧”,强行动用武力干预问题,导致十三日十万工人集会游行;他们在行至宝山路时惨遭屠杀,死伤数百人,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又陆续有300多人被杀,500多人被捕,5000多人失踪。(1)
——而李锐, 便是被卷入这场大动乱的受害者之一。
他参加了十三日的大游行, 亲眼瞧见刚刚开进上海滩不久的新部队对无辜的民众开枪,同时还成为了要被“清党”的对象——多好笑, “联俄、联共、扶助农工”言犹在耳, 最上面的人却竟公然背叛革命,倘若孙先生泉下有知,心中又该是怎样一番凄风苦雨?
他逃亡了两日,本想趁乱带着妻子一同逃出城, 可惜一切出入口都被封锁了、后来还险些被军警抓住——那些兵可不是徐冰砚的,如今上海滩的天已经变了,不是谁说想护便护得住。
好在到了最后关头徐将军的右副褚元还是及时赶到了,以维护城内治安的名义掩护李锐和秀知一路躲到了将军官邸, 这才总算不至于酿成新的惨祸。
“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白清嘉大发雷霆,当晚一见李锐和秀知进门便压不住火气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知道来找我们?就凭自己在外面跑,万一被人抓住杀了该怎么办!”
她是气极了也担忧极了、说话时连气息都乱了套,逼得她丈夫不得不默默揽住她的肩膀哄慰,连说了两遍“先别生气”。
李锐和秀知连着经历了两日逃亡,如今真是形容狼狈,前者忍不住点了一根烟死命地抽,后者则一直在低声抽泣,场面着实压抑极了。
“何必再拖累你们……”
李锐疲惫一笑,一张脸几乎全隐没在烟雾之后,混沌的样子总会让白清嘉想起自己英年早逝的二哥。
“徐将军的处境也很为难……不是么?”
——可不是?
赵开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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