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朝: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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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逸夏怔了瞬息,伸出一根手指:“皇帝若遇险,以会稽王为首的诸位藩王,必群起而攻北府,争夺皇位。褚啸崖不会让皇位旁落别家,自会大开杀戒,血染金陵。谢家在这种情况下难弥多方之难,也只能择机加入这场变乱,争取最好的结果。”

    谢逸夏看着谢澜安,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皇帝若侥幸脱难,那么他必治大司马死罪。北府向来只认褚家旗,届时全力反扑,与金陵开战,结果……大差不差。”

    无论臣弑君,还是君杀臣,都免不了一场血海漂杵。

    “而换成我谢家先动也是一样,需要在降服北府势力之后,才能顺利入主。”谢澜安随口列出第三种可能,轻淡的语气,仿佛只是谈论今晚的菜色。“退一步说,即便我们能兵不血刃拿下褚啸崖……”

    谢逸夏负手敲指:“你是想说,一旦北府对尉人的震慑丧失,北尉便会趁着南朝的内变反攻。”

    “那么——”谢澜安不知何时已敛起玩色,嗓音微沉,“‘八王之乱’的惨祸就可能重演。朝中才捋顺的治政方略、初见成果的寒族策举,以及方见清明的公田税赋、土断黄籍,都将在变乱中付之东流。”

    公室内乱,衣冠南渡,是所有大玄臣民心中的痛。

    他们的洛阳,他们的长安,他们的中原,至今还染着胡虏的膻腥之气,在胡茄异音中被涂脂抹粉,不曾回归汉家的怀抱。

    而今北尉好不容易被豁开一条口子,发生了兵乱,南朝不说一鼓作气荡平胡虏,至少要保证内政修平,国库充盈,不能步北尉后尘,自毁长城。

    治大国如烹小鲜,怕油锅煎碎了鱼皮,就要谨慎翻动。

    这话对于心志磅礴无涯、恨不得一日就能展翅凌宵的豪杰来说,未免太温吞太无趣,可是对治国而言,谢澜安认可这个道理。

    谢逸夏沉默了片刻,“是以,吾女非不想也,非不能也,实是不愿?”

    “一声万岁值几钱?”轻薄的五铢钱在谢澜安春葱般的指间灵活翻动,她目光缥缈,仿佛想起一些极久远的事。

    “叔父问得坦诚,侄女今日也说两句心里话。与上古明君相揖于千载之上,魂晤神交,共列青史,吾所愿也;使百万黎民不知万岁而能平安度过百岁者,亦我所愿也,二者若只能择一……

    “宁弃死后万古名,不舍眼中万物春。”

    她重活一世,是有恨怒,是含不甘。

    可踩着白骨废墟君临天下,不是她想要的痛快。

    谢逸夏神色动容。

    他坐在马车里,恍惚回到了两年前的新枰斋中,当时含灵与他也有过一场豪气干云的交谈。

    那时她才换回女装不久,用那双英丽的眼眸直视着他说,非女子不如男子,而是世道从未给女子同等公平的机会。而她所行之事,她所到达的高度,便是“女子”可以到达的高度。

    她当时放言:中原久失,克在我辈。

    也是那一日,含灵劝他戒了五石散。

    比起当年的锋芒初露,谢澜安此夜表现得冷静沉澹,随口谈论着天命所归,仿佛还不如手上那一文钱吸引她的兴趣。可是谢逸夏分明觉得,今时今日的谢含灵,就是当年当日的谢含灵,没有一丁点的变化。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因为一个人不论老少贵贱,经过两年时间,身上总会有些改变的痕迹。比如丰年这两年个头窜高了,神略更显沉稳了,他自己虽然尚不觉筋力衰退,酒量相较于两年前却也浅了。

    而含灵这两年不断开拓新法,官阶连年高升,这对她心性的磨炼不可谓不大,她本该是成长最明显的一个。

    可是没有。

    她当初立足在什么高度上,今日仍在那里。

    她的原则没有降低一分,这谢逸夏能理解,然而她的心在光阴的洗礼中也不曾升高一线,内核不曾偏移丝毫,这就十分不可思议了。

    就好比世上人人心境如水,随事浮沉,唯有她的心像玉石般稳定,不受人性好恶的偏倚干扰。

    谢逸夏唯一能想到的解释是,除非含灵从一开始的着眼点,就在至高处!

    因为至高无上,所以不会更高了。

    谢逸夏在隐微的觳觫里默默一笑。

    过去两年戒除五石散的过程,他没跟任何人提起过。旁人目中所见的,无非是谢刺史从前颇嗜此物,一朝决意不碰,便说到做到,再次现身人前依旧是大袖飘摇的风流名士。

    其实过程中的痛苦,远非一般人能够想象。谢二爷多少次在榻上打着摆子,津涎干燥地想要再服一剂,只因想到他承诺了含灵,自己总不能输给侄女,才一次次挺了过来。

    过去他以为自己的毅力是出于信诺,却不曾深想过,为何他从心里不愿忤逆含灵。

    帝王之心。

    便是天地之心。

    天之高高于皇权至尊,地之厚重于九重宫室,使人伏首而不违。

    也许连含灵自己都忽略了一件事,见过了她,谁又会甘心匍匐于稚子脚下?

    “二叔?”谢澜安伸手在他眼前轻挥,不知叔父自得其乐在笑什么。

    谢逸夏板正了脸,姑且隐下心中所想,说:“既是眼下不能轻动,那让胤奚去荆州就没有错。”

    酒到醉时见浓,话到这里才算进了正题。谢逸夏发现含灵听到这名字时,目光微起涟漪。

    便似千古不移的玄铁磐石,独独被这一缕春风惊动,裂开了罅隙,有风摇曳。

    深谙风月三昧的谢逸夏暗叹一声,挑着字眼对含灵说:“你太宠他了。胤奚悟性聪颖,可文武两事,如今不能求全了。他这个状元是实至名归,文章写得好、策论有见地都不假,可他好得过你?高得过你吗?中枢已经有了你,纵览六部,哪个位置能让他最大限度地发挥才能?”

    “别忘了他两次立功,是在什么时候。”谢逸夏意有所指。

    不用叔父提醒,谢澜安心中也明白。

    一次浮玉别寨除匪,一次灵璧城中破贼,胤奚杀敌,都是不在她跟前的时候。

    只有离开了她的视野,胤奚才会剥下他那层温顺羔羊的外皮,肆意展露他的野性,磨淬他的刀锋。

    她有幸见过一次胤奚出刀的收尾,那气焰凶狠的手起刀落,仿佛要把天地都劈开。

    溅在他脸上的血,狰狞犀利,却因是那样一张艳若山鬼的脸,又像满绽的红梅为他点妆。

    “你需要的不是一个听话的跟班,”谢逸夏眼锋熠亮,“是一把与你互补的刀。”

    今夜宫里的情形他们都看到了,大司马明面上的针对且不去提,胤奚是从谢氏出去的人,皇帝却选择了楚清鸢。

    不是说被天子青睐的非得都是谢氏门生,而是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何况那人是九五之尊。

    陈勍的手段再稚嫩,也摆明了态度,他不打算一味地讨好谢氏,像从前矮身于庾氏、王氏之下那般。

    做够了傀儡的帝王,开始想伸展自己的拳脚。

    在这种局面下,让胤奚在金陵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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