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办?我爹是奸臣!: 2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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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二十三日,是陈平业杀妻案再次公审的日子。

    这个案子因陈解元击鼓鸣冤而轰动全城,说书先生已经编成了话本儿,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今日公审。

    今天孙知县的公服是洗净了的。一早起来沐浴焚香,更换公服,革带皂靴,大袖敞口的苎丝青衣,端坐在大案之后,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他反复告诉自己,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为百姓主持公道,本就是他身为一方父母的职责,不该掺杂利弊,不该畏手畏脚,正如陈琰所说,足够刚正不阿,才能震慑奸邪。

    县里及周边有名望的儒生、乡绅、士子、富户,都或亲自,或派人来到大堂之外旁听,毕竟这时代娱乐匮乏,公审扑朔迷离的凶杀案,对百姓来说不啻于精彩的说书。

    陈老爷带着平安穿过拥挤的人群,总算找到一个最佳观看位置。

    只见原告、被告、讼师等人一概到齐,但听堂上一声惊堂木响,开堂。

    陈琰重新站在大堂上,将诉状的内容叙述一遍,他声音清朗,神态从容,场外百姓不论男女,纷纷屏息凝神,看得两眼发直。

    还没等他陈述完毕,人们心中的天平已经有了偏向。他们煞有介事的议论:“瞧解元公这仪态气度,活脱脱一个文曲星下凡,他说有冤情,就一定有冤情。”

    平安听着直皱眉,好家伙,三观跟着五官跑是吧?

    孙知县对孟老爷说,既已同意开棺,昨日县衙差役将孟氏的尸首抬回县衙,今日当堂验尸,请他画押。

    孟老爷这回长记性了,犹豫了良久,才签下自己的名字。

    已经下葬的“孟氏”尸首重见天日,摆在堂前的院子里,赵仵作上前查验,只见已经白骨化的尸首,唯独一只右脚的脚趾还带着“皮肉”。

    赵仵作将其掰下,吓得近前百姓“哎呦”一声,场外一片哗然。

    赵仵作道:“该女尸并非六趾,而是用石膏、油泥捏塑的假体,下颌软骨骨折,舌骨骨折,推测死于外力锁住咽喉窒息,胸骨骨折为利器伤。”

    言罢,用一桶清水冲洗尸骨,再用麻绳将骨骼串连,放在簟子里架高,下方以柴炭蒸烧。

    待尸骨冷却,取出,打开红油伞遮尸验骨,只见胸肋骨裂处并无红色血迹,因此得出结论:“胸口为死后伤。”

    以同样方法,验证河底的无名女尸,胸骨折损伤呈现微微的红色,得出结论:“此乃生前伤痕,应为致命伤。”

    也就是说,棺椁里的女尸死于窒息,胸前的伤口是死后刻意制造,河里的女尸才是真的死于利器。

    孙知县问蒋氏:“两年前,你家下人的证词中说,孟氏是在夫妻推搡间,被喜剪钉入胸口,为何从陈家搜出的‘孟氏’死于外力窒息?”

    冯讼师站出来道:“大老爷恕罪,是陈家此前为给陈平业脱罪,买通丫鬟做了伪证。事实是孟氏水性杨花,陈平业愤怒之下将其掐死,又以喜剪戳进胸口泄愤,才致孟氏之死。”

    陈平业闻言,瘫软在地,他知道自己已成弃子,继母是不会在意他的死活的。

    “你胡说!”孟老爷直指讼师:“脚趾又作何解释?我女儿右足六趾。”

    讼师却道:“谁能证明你女儿右足六趾?众所周知,平江一带有一奇特的说法,女子六趾富贵极人,在室可旺本宗,出嫁可兴夫家,没准是为了高嫁,常年带着假趾待价而沽呢。”

    “你含血喷人!”孟老爷险些吐血。

    陈琰道:“不愧是邻县的状王,信口雌黄的本事一流,这可是公堂之上,你得为每一句话负责。”

    冯讼师道:“我所言都是实情。”

    “带黄忠。”孙知县道。

    陈平业看见黄忠,眼里闪出一丝求生的光:“黄叔救我!”

    “不是这样的。”黄忠被人押上堂来,他人高马大,虽受过大刑,声音依然洪亮有力:“我家大少爷从未想过杀人,是少奶奶要自尽,大少爷抓住喜剪试图阻止,一争一夺间喜剪钉进心口处。当时少奶奶还有声息,郎中来了,少奶奶碍于男女大防死活不肯脱衣让郎中诊治,直到失血过多晕厥过去,郎中才得以止血、处理伤口,但是为之以晚,血都快流干了。”

    孙知县反问:“孟氏为什么要自尽?”

    “我不知道!”黄忠道:“我气力大,二奶奶只让我帮忙去他娘家搬运尸体,说死的是一个孕妇,只要反诬少奶奶通奸,就能救我家大少爷的命,我便将那妇人投入井底,又将少奶奶的尸首绑上石头沉入河底。后来官差上门搜查,搜到的尸体正是那名孕妇,拖了大半个月,早就腐烂的亲爹亲娘都不认识了。”

    场外又是一片哗然:“就说以陈解元的风姿,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叭……”

    孙知县一拍惊堂木:“肃静!”

    又问黄忠:“你得了多少银两,干犯重罪也要替蒋氏做事?”

    “我没得银两,现在的二奶奶是我家大少爷的继母,我是先二奶奶陪嫁的奴仆,就是舍了性命,也要看顾我家大少爷。”黄忠道。

    孙知县听明白了,竟还是个忠仆,为了替陈平业开罪,做了助纣为虐的帮凶。

    堂中陷入一片安静,只有陈平业掩面啜泣。

    黄忠突然暴跳而起:“大少爷,你别光哭,说句话啊!大少奶奶为什么要自尽,你快说啊!”

    冯讼师高声抗议道:“大人,此人咆哮公堂,还意图串供!”

    “先将他的嘴堵上。”孙知县道。

    黄忠被押起来,最后挣扎道:“大少爷,你已成弃子,还有什么难言之隐是不能说的?!呜呜……”

    “我说,我说!”陈平业道:“是我弟弟陈平德,新婚三日举止无礼,还偷窥我妻子沐浴,我妻子孟氏,是羞愤自尽,我意图阻拦,不慎绊倒,反倒失手将她杀死。”

    此言一出,满堂震动,门外的百姓纷纷怒骂陈平德禽兽不如。

    陈平德缩在母亲蒋氏身后,一声不吭。

    冯讼师道:“谁能作证?安知不是陈平业为了脱罪胡乱攀咬兄弟。”

    孙知县看向陈平业。

    陈平业摇头道:“没人作证,家中下人除了黄忠,都只听从继母一人。”

    冯讼师面带得意之色。

    孙知县却不紧不慢地说:“念陈平德口供。”

    一旁做笔录的书吏站起身,将夜审陈平德的口供朗声念出,堂外的百姓骂声更重。

    “禽兽!小小年纪竟敢非礼长嫂!”

    “深宅大院,腌臜事就是多。”

    “孟氏简直是跳了火坑了。”

    “那孕妇更惨,纯属无妄之灾。”

    冯讼师、陈二爷等都慌了神,想抗议屈打成招,可平德显然并没有受刑,为什么会签下这种口供?

    孙知县再次看向黄忠:“给他松绑,让他继续说。”

    衙差将勒在黄忠嘴里的竹条取出,黄忠将蒋氏命他换尸的经过细细讲来,在陈平业的补充之下,终于还原了案情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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