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寒婿的科举路: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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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挚友们:“来同里的士子越来越多, 退思园日日被围堵得厉害,我不能经常出来, 你们自己小心些。”

    “阿池, ”裴惟拽着他的袖子闷闷地说道:“我心里好苦闷。”

    “该哭该叫苦闷的是我和岑兄,”江载雪一把拉开他:“我俩今年都十六七了, 到了该说亲的年纪, 家里时不时要张罗, 这要成了,日后一旦落榜,数落的不光是爹娘,还有媳妇儿。”

    回家连躲清静的地方都没有。

    裴惟和沈持同岁, 才十三, 他道:“哎呀, 光爹娘数落就很难过了……”

    正说着话儿呢,外头有人敲门寻来:“沈秀才在这里吗?”

    哟,这不是赵蟾桂的声音吗。

    沈持忙去开门:“赵大哥, 你跑哪里去了?”

    赵蟾桂嘿嘿笑了两声:“苏州好繁华,我多玩了几日。你见着王大儒了没有?”

    “我已经是他的学生了,”沈持的心终于踏实了:“赵大哥,出来都一个多月了,你快些回家去吧。”

    赵蟾桂睥一眼屋里的另外三人:“江郎君岑郎君裴小郎君,你们怎么也来了?”

    难道也想拜王渊为师吗。

    “我们出来散散心,”裴惟说道:“顺便来看看阿池。”

    赵蟾桂吸了吸鼻子:“这里是个好地方……他们都说叫什么钟灵毓秀来着……你们读书人来正好……”

    苏州文风真盛啊,处处有文人雅士的身影。

    他这个目不识丁的去听个小曲儿都被唱曲儿的娇娘嫌粗俗,爱答不理的。

    沈持:“……”你不也玩得挺好的吗?

    “我这次来找你,”赵蟾桂说道:“就是来跟你说一声,我要回家了,回去之后让我爹教我识字。”

    唱曲儿的娇娘鄙夷他不识字,可她们家中还不一定有个秀才爹呢。

    江载雪他们听了啼笑皆非:“他都这般悟了,我还在自己作的茧中耗什么呢?阿池,我想我们也该回去闭门苦读了。”

    “对呀,”赵蟾桂一个劲儿点头:“他们说这里落榜的读书人多了去,哪家没有一个闭门苦读的书生。”

    江南文风太盛,应试时竞争太大,以至于落榜者比比皆是,没看见他们面有颓色,不过接着寒窗苦读,下一回再考就是了。

    “江兄你能这样想真好,”沈持嘴笨不会劝人,生怕越劝挚友们越萎靡:“得意失意都是暂时的……”

    上辈子看的鸡汤文太少,他说不下去了。

    岑稚勉强笑了笑:“阿池,我们过两日就回,就不和你辞别了。”

    “你在这里好好念书,”裴惟:“得空给我们写信。”

    沈持:“嗯。”

    ……

    退思园。

    到了五月初一,是王渊每月开始授课的日子,他讲史书,也讲《说文》《毛诗》《尔雅》等文学经典,甚至还讲当朝的律例……五花八门,不拘泥四书五经。

    不过讲的最多的还是怎么做八股文。毕竟三年后,学生们考乡试的考乡试,考会试的考会试,写好文章才是一等一的头等大事。

    授课结束之后,沈持总结了下王渊这段时间授课的内容,还要细细把经典咀嚼一遍,这样才能消化完。

    退思园不是填鸭式教学,而是学生自学外加先生点拨迷津的方式。在这里,每个学生都很自律,除了身体不适外,没有谁找理由偷懒不用功的。

    沈持:这拨同窗找不到一个拖后腿的猪队友都太强了。

    跟着他们,他每日都有新的收获,学识日渐广博。

    时光流转到了金秋九月,在讲了更多的圣贤经典之后,王渊给了学生们一个惊喜。

    “我叫人把二十一年间各省乡试、京城会试的题目都整理出来,”他说道:“放在退思堂的藏书阁中,日后你们可以每个月借阅几道题目,试着写一写文章给我看看。”

    二十一年间的题目!竟还有各省乡试的!

    太难得了!学生们雀跃欢呼差点跳起来。

    沈持心道:除了王渊,天底下没有谁有这样的大手笔。

    太好了,没有什么比考前练习往年的真题更有效的学习方式了。

    退思园,他没有来错。

    闲云飘来又走,一寸光阴不可轻,沈持每日温书、自字到深夜,往往鸡鸣方就枕,窗前咿喔又起来背诵,不觉物换星移,已到了次年的初夏时分。

    他收到了沈月写给他的信。

    沈持接过信没敢立马展开来看,心中涌起“近乡情更怯”一种酸的,苦的……无法说出的愁绪。

    在袖中放了两日,他方拆开来。

    书信的开头,沈月写道:久违芝宇,时切葭思。①

    看完头一行字,沈持笑了:写得好,小丫头在私塾念书念得不错嘛。再往下看,嚯,字写得娟秀工整,是经过一番苦练的。

    后头是白话:……今日是哥哥离家的第400天了,私塾放假,爹爹当差去了,娘亲在做绣活,她的眼睛似乎变得不怎么好了,大白天总是低着头……

    我十岁了,前几天又去看了一次阮大夫,他说以他的医术只能给我看到这里了,没有再给我扎针,说以后都不用去了。哥,我在心里狠狠松了口气,以后不用再花这笔银子了……

    每次回没玉村,咱爷总是问咱爹,阿池怎么还不回来,他不是说外出游学一年就回来了吗?他们都很惦记你。

    阿二哥不念书了,他说他和书本有仇念不下去,大伯大伯娘随他去爱念不念,他跟着咱爷去地里种庄稼,晒得黑黑的……

    阿秋哥还是像以前那样用功念书,他说等哥哥回来,后年朝廷正好开恩科,他去考县试,哥哥去考乡试,哥俩一起考功名……

    哥哥考中秀才后,咱家缴纳的田税每年少了200多斗粮食,咱奶舍得蒸白面馒头了,有时候里头还放糖呢……

    江哥哥、裴哥哥还有岑哥哥他们都在家中闭门读书,有一次我去江家玩儿看见江哥哥,他嘴里还背着书都没有看我一眼,我觉得他下次一定能考中。

    ……

    啪嗒。

    沈持的一滴眼泪落在信纸上,模糊了一行行的蝇头小字。

    他放下信去洗了把脸,才提笔给沈月回信,写来写去的只有三行字:

    得书之喜,旷若复面。②

    哥哥也很想家,快回去了,快了。

    暂书至此。

    叠好信,次日出去交给同里的差驿,寄出去心中默默说道:今日离学成归家又近了一天呢。

    此后,他更加不知疲倦,疯狂读书、作文章。

    急景流年,白驹过隙。

    沈持于贞丰十四年的春日考中秀才后来到退思园求学,只觉一晃的瞬间,两年多的时光已过,园中的梅花覆雪白了头,已是贞丰十六年的腊月年底了。

    过了年,他就十六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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