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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文学www.nw8.cc提供的《醒春》 50-60(第9/18页)
梯间进行接下来的谈话一点儿都称不上旖旎,江书久情急之下的发言在此刻很难不被理解成为一种戳破心事后的恼羞成怒。
她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温和平静,再说她脾气再好也懂得在这种情况下要学会先发制人。季节没有真正更替完造成的夜间闷热和相似的温度湿度使江书久想起在伦敦第一次抽烟时那天晚上的阵雨, 温带海洋性气候的英国一年有三百天都在下雨,漫长的雨季缠缠绵绵的惹人心烦。
面前人还不知道她人生中第一根薄荷味的女士香烟是为他而抽,但他在一个下午就得知了更多更加重要、更加珍贵、更加壮烈的东西——那是她从来都没想过用在他身上的杀手锏。
一切都显得有些失控, 温敬恺听到她的话并没有反驳,他顺势拉江书久站起来,慢条斯理掏出纸巾意欲替她擦拭额头雨水。江书久对上他的目光, 看一会儿后又轻轻挪开。
温敬恺并不往心里去, 他收回手自若地取下鼻梁上的眼镜递给她:“你跟我度数是一样的, 要是视线模糊不舒服的话可以先将就戴着。”
江书久不理解为什么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情况下温敬恺竟然会纯粹对她眼睛不好这样的小事上心,在她想来自己接受盘问或关照的应该是一些其他的疑虑。
空气中传来一丝丝铁锈一样的血腥味道,很浅,大约只是微小的伤口。
声控灯熄灭后温敬恺此刻的存在仅仅是一个轮廓,江书久戴上他的眼镜后也没办法分辨他到底是哪里受了伤。只是人对注视实在很敏感, 所以尽管四周尽暗, 她也感觉得到他正在盯着她看。
江书久感到一种后怕, 她将脊背紧紧贴上后墙, 潮湿气顺着柔软布料渗进她的皮肤里,缓冲过来的清醒让她自觉庆幸地想到至少目前来看温敬恺并没有在这场风雨中遭受任何巨大的创痛, 他仍然完整无虞地站立在自己面前。而两人冒着的唯一的风险是情感坦陈,即将为继的是一场关于秘密的交换——这在生死面前完全是小事一桩。
温敬恺来不及对她的反应下最终判断, 江书久就喘着气在黑暗中摸摸索索地寻到他的手腕,然后很用力地攥住, 力道比之前那晚要大得多,并且持续三秒就放开。
那个动作准确来说叫甩, 直到此刻她说话还带着极其浓重的恐慌:“你干嘛跑来这里等我?你知不知道外面都找你找疯了你却在我的办公室里喝温开水?太荒谬了!后来我再给固话回电你又为什么不接?稽喻先告诉我你明明一直坐在我的工位前,温敬恺你是不是存心的,你就是想——”
她没说完的话被一个吻堵住。那压根算不上吻,仅仅是堵住。温敬恺仿佛是怕她在不正常的情绪状态下说出更多伤人的话,况且当下的情景明显不适合产生任何关乎情情/爱爱的心思。
江书久很快推开他,她一时放弃礼貌伸出食指直勾勾地指向他,勉力咽下哽咽才开口:“温敬恺,我实在是有太多账要跟你算。”
她来之前就想如果温敬恺平安,那她今晚就一定要做到恶意满贯,因为她第一次在混迹的日子里感受到一种被懈怠和忽略的痛觉,而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温敬恺的表现出人意料地平静,江书久挥洒的忿懑在他面前反而过分用力。
开车来的路上他想到北城那一夜,楼下花坛里衰败的月季后的一个身影。那时候的江书久在惆怅一些什么?她有没有穿着小朋友睡衣回望自己的选择?要是有办法的话,他一定会尽力使江书久的失落少一些,然而在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才是她一切痛苦的来源。
江书久很小的时候就因非亲生的缘故受偏见,她的爸爸妈妈竭尽所能地保证她的成长不因此而受到干扰,这样的护佑之下旁人的恶意在她那里都不那么伤人。可她在婚姻大事上却放任自己做下/流的“第三者”,堂而皇之地、毫无保留地对父母撒谎。
温敬恺难以想象刚开始的时候江书久在他面前得忍受多少,那绝对是很残忍的一种面对,她对自己强加恶意,而他的无知致使他彻头彻尾都是那位唯一的、最残虐的施暴者。
不过在光明正大对温敬恺进行讨伐之前,于晖的到来令江书久一部分理智回笼。
于晖在楼下等了江书久半小时,基本确认好友一定找到了她想要寻找的人。她照着导航开车找到校内最大的一家商超,幸运的是校内门店在极端天气下也依旧正常营业。于晖在里面买到一次性毛巾和碘伏、创口贴等处理小伤口的医疗器械,结账时又思考片刻,顺手拿了三瓶热柜里的牛奶。
在这栋稍显空旷的楼里找到江书久和温敬恺并不容易,好在她在刚进门处的导引栏上看到了江书久办公室的位置。
敲门进去后她出乎意料地与Yariel面碰面,对方见着他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这间办公室是什么五星级旅游景点吗,怎么今天雨下这么大游客还是一个个的都往这儿跑。”
于晖向来跟他不对付,闻言没好气地回他:“别贫,见到Shea了吗?她人去哪里了?”
稽喻先用额头点了点西侧的方向:“往那边去了,她是来找她老公的。”
于晖道了个谢后转身就走,谁料迈出两步后她又折回来,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瓶牛奶扔给他:“喝吧,稽大少爷。”
温敬恺对于晖的出现表现出十足的意外,对方将车上江书久遗落下的外套递给她,从塑料袋里拆毛巾的动作跟烘焙甜点一样认真仔细。
江书久穿薄衫时于晖抬眼扫了一下温敬恺,提问他:“温先生现在烤曲奇手熟了吗?”
这样直接戳破好友前夫的举动并不妥当,好在温敬恺并不计较:“还在练习,不过这项活动需要天赋,我显然不如您。”
于晖轻笑,言语有嘲讽的意味:“您在制造麻烦方面倒是天赋异禀。”她说完不给温敬恺留余地,当机立断就要走人,“久久我得回趟店里,车子我开走了,你坐他的车回去吧,我就不载你回程了。”
江书久明白今晚让好友跟着自己平白操心一趟了,而且方才承担剧烈起伏的情绪的人不止她一人。她虔诚地道谢:“好,要是刚才没有你我只会更混乱,谢谢你。”
于晖从她的工位上抽出两张纸,对此地不带任何留恋地果断转身:“行了,我走了,雨天公路湿滑,你俩回家注意安全。”
温敬恺跟于晖打过招呼后就去窗边通电话,他下午失踪堆积了太多工作,何识是一群下属里头最痛的一个,又因为联系不到上司导致周五都过得不愉快。这会儿收到回电他整个人都缓了一口气,又在知道老板上楼梯时不小心摔到额角后立刻舍弃项目转而操心他的伤势,大惊小怪地建议他要不要去医院做个颅内CT或者脑电图检查。
温敬恺认为助理的反应过于浮夸,没想到江书久对这个伤疤的重视程度也远高他预期。她自己的身体状态分明看起来更差,却在蘸取碘伏时整只手都在颤抖。她完全忘记了自己二十分钟前才下定决心要刁难温敬恺的事,贴创口贴的动作都显露出绝无仅有的细致和温柔。
温敬恺乖巧地坐在椅子上,伸出一只手扶着她不太稳的身体,用很平静地语气说:“很多年前我第一次去你家,吕阿姨在沙发上给你处理膝盖上的伤口,隔着长长一道距离,她脸上的焦急与担忧令我很羡慕,今天你为我清理额角暗红,我发觉自己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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