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出逃: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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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喉咙里咽不下去,蛆心搅肚,漠然道:“冤孽寇雠死了,平白少了磋磨,我为何要有情有义?只恨他死后也享哀荣谥号如此,风光无限。”

    盛少暄冷哼了声,“那你心愿可达成了,他念叨着你的名字死的,尸僵了还攥着你那破坠子,望向你宫殿的方向,七窍流血,呕血成升,失明失聪,浑身溃烂,抱憾终天,死不瞑目。”

    这回轮到怀珠默了默。

    半晌,她静静说:“怀珠,本仰不愧于天,俯不祚于人。今后归隐在这天下之间,不为任何人任何事的情孽买单。”

    “好个不买单。”盛少暄道,“忽然觉得你倒是个做大事的人,宠辱不惊生死不惧,虽无情无义,不会溺情失了理智。”

    怀珠再也无话。

    盛少暄却道:“等等。”

    似想起了什么,从手中沉重的行囊中取出一物,油纸包裹,带着余温。

    “他临死前让我给你的。兰心坊的樱桃煎,撒了白糖,说是只见你吃这个笑过。”

    “还说……别恨他。”

    淡淡的甜味,恰似摽梅之年的那场初遇,漫天雨色中弥漫着梅子的清香。

    重生以来她甚少天真活泼地笑,就笑那么一次,让人记忆无比深刻,铭感于心。

    耳边誓言晕开,倏聚倏散的泡影。那年太子走进寝殿,第一次见到头裹纱布被白老爷强送过来的她——

    他温柔问她:“你就是白小观音?”

    见她默然不答,他淡淡怜悯着抚摸她额头的疤痕,哄着似的,“谁把你弄成这样,我帮你解开,好吗?”

    一面真轻轻替她解开了绳子。

    所有的虚伪,两世的情债,终于走到了重点,就此结束了。

    死不瞑目之人不得投胎,所以来世她不会再遇见他了,从此只有怡然自得的美满日子。

    白头并非雪可替,相识已是上上签。

    只恨那年雨色,未曾惊春惊了他。

    是他酿就春色,偏偏又断送流年。

    ·

    怀珠乘了马车出了皇宫,察看穆南气息均匀,应只是普通睡着了,便将自己的斗篷摘下来盖在爹爹身上,怔怔凝视皇城夜景。

    因国丧城中禁娱禁乐,家家户户挂白幔以表哀思,寥寥几个街上的百姓亦快步默行,腰带束白麻,头裹黑帽。

    怀珠一直出于晃神的状态,窝在马车角落里,任由寒风颠簸不知冷,手里的一盒樱桃煎已渐渐失去了温度。

    微微失神之际,心想自己何时爱吃过樱桃煎了,都是某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这么轻巧就想赎罪实属痴心妄想,余生她还会恨他,且变本加厉地恨他。

    她会找个穷山僻壤给他立一座墓碑,刀削斧劈,然后日日唾口水,詈骂鄙视,让他的魂儿日夜不得安宁。

    待他奄然朽腐时,她还好好活在世上。

    待爹爹身子痊愈后,她还会与人相亲,琵琶另抱,与情郎过共挽鹿车的好日子,陆令姜在泉下必然得傲慢地冷眼,气死了又被气活过来,对着她戟指大骂。

    怀珠虚弱的颤动,恍恍惚惚地想着,思绪乱飘……又不禁想若他真活过来也好,死,其实是报复不到他的。

    他对她犯了那么多洗拭不去的孽事,简简单单就死了,还风光大葬入皇陵,谥号庙号,哀荣无匹,简直是没世道。他活着,她反倒可以用各种手段折磨他,狠狠报仇。

    她强颜一笑,心神迷乱。

    怀珠长而微卷的睫毛阖了阖,将两只皓腕递出去,微微颤抖。他毫不留情地扣上了金属舌,嘎达两声,扣到最紧处。

    “起来吧。”

    他俯身为她揉了两下膝盖,免得跪久了疼。怀珠跟木偶一般呆呆立着,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动静,如玉石击鸣,比之前那一条声音的声音悦耳许多。

    她的衣裳是事先换过的,刚一被带回营帐,两个婢女就为她换了身冻缥色的长裙,大袖长摆,褒衣博带,裙襟曳地。

    袖子要比她的手臂长出一截,因而细细长长的银色蝴蝶链从两袖之间自然延展出,半点不像镣铐,反而美得相得益彰,为这件华服点缀亮色。

    是太子妃才有的气派。

    如果锁扣两段系在腰带或衣袖中,真是极惹女孩子喜欢,可惜它们牢牢扣在她的手腕上。

    陆令姜信手牵了她的链,步入夜色中。怀珠紧随其后,嗓子逼紧:“去哪里?”

    “回行宫。”

    他的态度沾些冷淡,也没平时话多。

    链子从之所以没戴在脚上,是她即将要被秘密转移。这身冻缥色的衣裳色调偏暗,也正好与黑夜融为一体。

    他将她放在行宫晾了一天一夜,松懈守卫,正是故意考验她会不会跑,摸清她的底细。如今试过之后,自然要回到行宫去,免得那些叛贼将她“救”走。

    至于为何趁着夜色,是因为外界此时已知道白家姑娘已和太子返回皇城,白家姑娘还寄送家书,思念弟弟白怀安。

    不巧那封家书中途被妙尘那伙人劫走了,真信了怀珠正在皇城。

    穆南本不是贪功冒进之人,但一听说亲生女儿的下落,女儿被太子日日折磨,浑然热血冲脑,一夜之间就将大军拉到了皇城外的峡口关,准备和朝廷决一死战。

    可惜,他的小女儿并不在皇城,放出的消息只是烟雾弹,真人还在青州行宫呆着。穆南即便打下了皇宫,得到天下,也永远见不到他魂牵梦萦了将近二十年的女儿。

    他的小女儿势单力薄,就算跑一百次,也逃不出太子的五指山。

    太子从前追妻的方式都很柔和,送礼物,送药,软磨硬泡,自己下跪,即便她一直不答应,也从没因一己私欲用过如此强硬的手段。只有动了国家的利益时,他才对她施以棘手。

    月明星稀。

    马车内四角挂着香片,一盏灯笼挂在壁顶,摇摇晃晃,黯淡得令人发昏。

    去往青州行宫的路上,怀珠靠在陆令姜肩头,抖着细密的睫毛,虽然脑袋痛却一直睡不着。他一路上都没和自己说话,淡漠沉郁,身上的气质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和她,现在已是两个不同阵营中的人了。

    怀珠越靠着他越膈应,忽然念起,自己三番两次地逃跑和他早就是仇敌了,不应这般亲密惹人嫌,而且陆令姜本人好像也有洁癖,便自觉直起身子。

    没想到他却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反手一摁,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

    “你又想去哪里……”

    链条发出玉石叮咚声,他用力很大。

    怀珠被吓一跳,“我没想去哪里。”

    陆令姜阖目假寐,又不说话了,恢复那疏离冰雪的气质,只是手紧紧攥着她的,比锁扣还紧。

    平日里他温颜悦色,言笑晏晏,看上去好像很平易近人似的,直到现在那种独属于储君高高在上的气质才显现出来。

    怀珠与他浅浅拉开了距离,亦默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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