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无情道: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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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朽木。◎

    私自放走妖,是重罪。而勾结妖邪,袭击同门,更是重中之重。

    即使是小阁主也要受重罚,即使是唐书也护不住戚棠。

    戚棠被杖责、鞭笞,被牢牢捆在栖吾台的石柱上。

    她疼得一直在哭,却死不出声,嘴唇抿得紧,浑身都在颤抖,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疼痛是最难避免的,戚棠每每疼了痛了,都没有憋眼泪的习惯,她会先红眼眶,然后止不住的掉眼泪。

    戚棠怕疼,极其怕疼,较寻常人要更怕疼一些。

    只是如今忽然没人能护住她。

    泪眼而后又在风中被晾干。

    周围是结界,没人能够破除,是扶春给施刑者最大的权限。扶春能够维系,从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跻身修仙大家,靠的除了实力,便是较常规门派更鲜明与残酷的内门规矩。

    周围都是身穿蓝白色扶春道服的人,他们神情或冷漠平淡,或讥诮嘲讽,鲜少悲悯,眼睁睁瞧着从前明亮鲜艳的少女浑身是血。

    戚棠受了鞭刑,她修为本就低,几乎连喘气都困难,胸廓起伏剧烈,吐了一口血。

    唐书状态不对,从戚棠被捆上栖吾台就在错乱挣扎,她喃喃:“你救救阿棠!你、你救她!”

    她神情又明显的断裂,说着说着就会陷入空白茫然的停顿。

    戚烈没阻拦,只是将自家夫人揽紧怀里,抬手摁下她的头,不让她看栖吾台,低声安慰:“阿棠不会死的,别担心。”

    唐书挣扎的更剧烈了,一双美目隐隐透露狰狞:“可她会疼!她会疼!她那样怕疼!她怕疼!”

    话语被尽数捂住,唐书被戚烈牢牢锁在怀里,强行带离栖吾台。

    虞洲听得清楚,她鲜少怔然,此刻却记起第一面时捂着手臂上那道浅淡红痕叫着疼的小阁主。

    再看结界里,施刑者是掌管牢狱、惩罚违规弟子的胡行仙尊,算是胡凭的同胞兄弟,性格却迥异,模样也不大相同。

    一副冷面修罗的模样,他冷冷持鞭,手中鞭刃卷血,稍许溅在地面上。

    胡行惯来喜欢行规蹈距的弟子,如他座下的绫绸,最看不上眼的就是戚棠。只是眼不见为净,仅此而已。

    他比胡凭黑的胡须在风中摆动,目光落在结界外日益沧桑的兄长身上,胡凭在叫他住手。胡行却怎么样也没法将戚棠的过错轻拿轻放。

    他和他兄长,原本早该跃至化神,假以时日便可飞升成仙,如今却一个残败落魄、朝夕不保,一个苦修数年,毫无长进。

    胡行道:“扶春众弟子为了挟住妖邪,数日不眠不休,你可知道!”

    戚棠唇色极白,偏偏沾染艳红的血,她低着头,眼神发愣似的看着在她眼前那一小块溅了她血的地方,灰黑之间,有片殷红,夺目的刺人眼球。她咽下喉咙间的腥锈,一言不发。

    只是她浑浑噩噩之间,还分得出心神想笑,修仙之人本就可以不眠不休,这算什么伤筋动骨,这算什么……

    胡行挥鞭子的力度不轻,鞭刃划破肌理,有血淋淋的肉翻出,她为受刑换的白衣,眼下忽然就又腥艳的似开满了海棠。

    围观的人隐隐约约觉得小阁主会死在这场责罚中。

    胡行下手如此重,而戚烈又未见阻拦。

    施刑者没管别人的目光,只是循照规矩,又是一鞭,裹挟的破风的声音,几乎劈到戚棠骨骼。

    他一字一句荡着回音,审判般道:“他们多日辛苦付之一炬,你可知错!”

    错?是指她放了黑熊吗?

    戚棠想,那么她不知错。

    她忽然倔强起来,挺直脊骨,她想她不知错。

    她就是不觉得自己有错!

    戚棠仰起脖颈看胡行,可她聚不起神,目光疏散,错过那个糟心的老头看见了正面对着她的虞洲。

    印象里风轻云淡的小师妹此刻随晏池林琅一道跪在结界之外,清冷漂亮的眉眼垂着,漆黑的眼睫在颤,在请胡行师伯留情。

    空气里都是血腥气,虞洲指尖却有道血线蜿蜒,她看着结界筑城的牢不可破的光圈似的界限,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晏池垂眸低低的,神情莫测。

    戚棠看了一会儿虞洲,才意识到了自己在分心,于是默默挪开了视线。

    她眼前很多人都模糊成重影,唯有这几人清晰。

    她想,她大抵永远都成为不了她师兄师妹那样的人,像居于红尘之上、不会为外来所扰的仙家,是真真正正的名吾辈楷模。

    书里也是这样的,道不同者不相与谋,戚棠再没比此刻更清晰的察觉到她与晏池虞洲之间泾渭分明的界限。

    这么想想真是难过。

    戚棠哀哀垂眼,她平素飞扬,现在却连眼尾都抬不起,只是声音低低的,似轻易就能戳破的白纸,却是反驳,一字一句毫无力气,又似掷地有声:“……人有善恶之分,妖亦是,他未曾伤天害理,为何非死不可!”

    她只想留灰奴一命,留一条命而已!

    她不信转世轮回,下辈子即使长命百岁,又与这辈子有什么关系,她只要灰奴好好活着!

    可戚棠求了三天,跪了三天,仍是无用功,求谁都没有用。没人记得,妖邪人人得而诛之,最开始只是为了护人间太平才有的话。

    原本的意思就只是将那些心怀叵测、害人性命的恶妖斩于剑下。

    戚棠啪嗒啪嗒掉眼泪,她一贯爱哭,却从没这样哭过,声音发抖,尾音不自觉在颤。

    说的话却并不柔弱。

    她疼极了,疼痛根本不会麻木,只会一点一点愈加深刻。

    胡行越气越冷静,手背青筋爆出,似乎在按捺翻涌的杀意:“仍是不知悔改!谁同你说的他未曾伤天害理!”

    灰奴说的。

    戚棠会信,她就是信。

    灰奴近些年在扶春是真的乖巧,谁都知道他是只好熊。可此刻迎着数道目光,戚棠连辩解都不想说,恍然体会到了何为欲加之罪。

    胡行气罢丢了鞭子:“朽木不可雕。”

    那时已算行刑完毕,胡行下台阶时,结界却忽然破开了裂口,虞洲白袖猛地溅开一大片血,她没管,只是在转瞬间跃上栖吾台接住了因结界破开而消散的锁链束住的径直坠落的戚棠。

    怀里的人跟纸片一样单薄,呼吸很微弱,虞洲用灵力护住戚棠,下意识探了她的脉息,才敢确认小阁主仍然活着。

    怔忡间,骤然对视一眼。

    那双时常粲然泛着笑意的眼却如清潭寂静,原本的生机勃勃好似荡然无存。

    她一眼之后就昏了过去。

    心底的凉意倏忽窜到指尖,虞洲默默紧了紧怀抱。

    ***

    戚棠重伤,一直在昏迷,胡凭来看过,改了数次药方,药味愈发苦涩,从浓烟中荡出的气味来便觉得奇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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