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怎么也搞纯爱?: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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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猛地转过身,脸上的和善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扭曲的愤怒。

    我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重重的耳光就扇在了我的脸上!

    我捂着脸,不敢哭,只是眼泪在掉。

    “小杂种!”他指着我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小杂种!不知道从哪个狗娘的下贱肚子里爬出来的!所以你亲爹亲妈才把你当垃圾扔了!”

    那是我第一次清晰地听到杂种这个词。

    它像烙印一样,烫在了我心里。

    他其实很少打我的脸,更多是掐我的胳膊内侧,大腿根,腰侧,那些穿着衣服就看不见的地方。

    他的手指像铁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留下青紫的淤痕,好几天都消不掉。

    我习惯了,这比我吃的米要多。

    他偶尔也会高兴。

    比如厂里发了奖金,或者他自以为捡到了什么便宜。

    那时,他会从锅里捞出一个煮得热乎乎的鸡蛋,塞到我手里:“喏,吃吧。”或者,不知从哪里带回一辆缺了轮子的小铁皮玩具车,随手丢给我。

    这房间不大,总有一个角落可以容纳我。

    我很高兴,我想,那些疼痛是理所应当存在的,我很少出门,不掉眼泪也并不怎么讲话。

    再大些的时候,沈自清在别人的催促下,送我去上学了。

    上学要花钱,所以我挨了打。

    职工学堂里有很多孩子,年纪都比我小,可他们一个个都比我高,比我壮实,穿着合身的衣服,脸上是我不懂的光彩,我们很不一样。

    我听不懂他们说的游戏规则,也接不上他们叽叽喳喳的话题。

    大人说,以后我们都会是朋友。

    我没有朋友,我只有爸爸。

    但我看见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一个人蹲在墙角,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一耸一耸的。

    他在哭。

    我犹豫了很久,慢慢挪过去。

    我蹲在他旁边,小声问:“你爸爸打你哪里了?”我试图找到一点共同点,“我爸爸昨晚踢了我的膝盖。”

    他抬起头,却瞪着我:“爸爸才不会打我!”

    “那你为什么哭?”

    我以为他是因为痛。

    “我不想上学!我想回家!我要爸爸妈妈!”他喊完,像是得到了宣泄的出口,哭声更大了,惊天动地。

    他的哭声引来了老师,老师快步走过来,温柔地把他抱了起来,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细语地哄着:“乖,不哭了,放学就能回家了,妈妈就在家等你呢……”

    那男孩在老师怀里抽噎着,渐渐平静下来。

    那一刻,我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地涌了出来。

    我模仿着那个孩子,声音干涩,嘶哑,像破锣,这很难听。

    老师果然也注意到了我,她走到我面前,蹲下身,关切地看着我:“怎么了小朋友?也想爸爸妈妈了吗?”她的声音很温柔,像外面那棵老槐树上吹过的风。

    我拼命摇头,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她看着我哭得浑身发抖的样子,也把我轻轻揽了过去,抱在怀里。

    她的怀抱很软,带着淡淡的香皂味和阳光晒过的味道,暖烘烘的。

    我的脸贴着她的肩膀,哭声奇迹般地小了下去,只剩下压抑的抽噎。

    我那时候才明白,原来哭的理由有很多种,原来哭的时候,也可以得到拥抱。

    我不敢再哭了。

    因为我是个小杂种,我和他们都不一样。

    正常的孩子有爸爸和妈妈,他们上学会有人牵着手送到门口,书包里会藏着几颗甜甜的糖果,身上穿着崭新柔软的衣服,会有一个印着漂亮图案,打开时会“啪嗒”一声响的铁皮文具盒。

    我觉得我不该上学。

    那样,我的世界依然可以灰蒙蒙一片,我可以继续欺骗自己,世界就是这样的,它冰冷坚硬,是源源不断的疼痛和咒骂声,但那层笼罩我的雾被外面的风吹散后,这世界的明亮刺得我眼睛生疼,只是光独独没有照到我的身上而已。

    我是不正常的孩子,那不是我能拥有的。

    沈自清快三十了,他依然没能娶到老婆,还染上了烟酒,后来又沾上了赌博。

    家里那点微薄的收入像水一样从他指缝里漏掉,十四岁,我被迫辍学,走进了那个曾经给我一个角落栖身的工厂。

    我能赚钱了,沈自清脸上才又有了点笑容。

    但他那些坏习惯像跗骨的毒疮,我赚的钱,除了养活自己,大部分都填进了他欠下的赌债窟窿。

    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掐我,打我了,更多的时候是醉得不省人事,像一滩烂泥。

    这样似乎也好,至少表面平静,像一潭死水。

    我学会了沉默地干活,沉默地交钱。

    可后来,我开始觉得身体不对劲,总是容易疲惫,胃里像塞了块冰冷的石头,钝痛挥之不去。

    我没在意,也没时间在意。

    想着,要是习惯就好。

    直到那天在轰鸣的机器旁,我毫无预兆地弯下腰,哇地吐出一口粘稠,带着刺目腥红的血。

    世界天旋地转,我被惊慌的工友送进了医院。

    在我十八岁的时候,确诊了癌症。

    “癌症是不是意味着我活不了了?”我问。

    “只是前期,可以治疗的。”医生告诉我。

    但我知道,治疗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我生病的消息像风一样刮遍了厂区。

    小时候给我围巾和旧衣服的婶婶们,如今已是中年妇人,她们的眼角有了皱纹,但心肠依旧柔软,她们抹着眼泪,东拼西凑了一些钱塞给我。

    那钱用红纸包着,沉甸甸的,是滚烫的心意。

    但钱,永远是不够的。

    这个道理,我从小就知道。

    我把病情和需要更多钱的事情告诉了沈自清。

    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暴怒,又是一记耳光扇在我脸上。

    我眼前一黑,鼻腔里涌出温热的液体,滴滴答答落在洗得发白的工作服上,像盛开的,绝望的花。

    他指着我鼻子骂,骂我是讨债鬼,骂我故意害他。

    那一刻,我只看着他扭曲的脸。

    这世上,我只有他,他也只有我这个“儿子”。

    我不知道,这是对谁的惩罚。

    我需要住院了。

    病房里大多是老人,我是唯一一个这么年轻的病人。

    他们浑浊的眼睛看向我时,带着一种更深,更沉的怜悯,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我其实不想死,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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