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春莺: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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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见春三言两语把经过说了,而后冷笑:“三石官盐,何等扎眼?我镖局的叔伯们,都是细心的老镖师,若非内鬼存心构陷,事先将那要命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藏入镖车深处,他们不可能不发现。我在同州的友人,查到你李家于一个月前收买了我镖局一新来的镖师。”

    “李明远,你作何解释!”

    李行简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化作一片惊疑与凝重。他眉头紧锁:“私盐?内鬼?此事我毫不知情……”

    “毫不知情?”薛见春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眼中是看透一切的悲愤与讥诮:“你爹打着帮扶镖局的名义,让我嫁给你,而后又言而无信,百般推诿,甚至出手打压残害。”

    “你们李家,到底想要什么?李明远,我求你明说,我薛家若有,定会交给你。只要你们放过我娘,放过我家的镖局。”

    说着,薛见春眼中泪花打转,嗓音哽咽。

    薛见春一向刚强,生病受伤都不会掉一滴泪,李行简何曾看过她这般模样?

    他登时慌了神,软声道:“我真不知道这事,不过你放心,我会弄清楚,给你薛家一个公道。”

    “至于你娘和那些镖师,我会请人修书一封,差人快马加鞭送回同州,让他们查清真相前,暂且把人放了。”

    薛见春狐疑地看他,见他神色不似作假,放下了一半心。

    如此闹一场,他肯出手相助,这件事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李明远比起那老贼,品性又稍微好上那么一点。若是让父子俩成仇,按李明远的手段,说不定真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心思百转,她道:“你最好别骗我,不然我杀了你。”

    说完,她转过身去,悄悄掐了一把大腿。

    李行简绕到她面前,就见平日里骄横跋扈的女子,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鼻尖和眼圈都是红的。

    他心一软,鬼使神差的抬手,拇指蹭去她面颊上的泪水,哄道:“好了,别哭了,我李明远虽称不上正人君子,但也不屑欺骗姑娘。”

    薛见春拍开他的手,胡乱抹了把脸,将地上的鞭子捡起来,低声道:“但愿你言而有信。”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行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环顾满地狼藉,又抬手看了眼掌心的刀伤,眼底晦暗不明。

    当初跟薛见春成婚后,他就发觉有些不对劲。但当时祝无执谋事在即,他抽不出空来调查。

    如今正要着手彻查,就发生了这种事。

    薛见春性子直率,不会撒谎。

    他爹到底为了求什么?竟不顾他跟春娘的夫妻关系,把亲家往绝路逼。

    水榭外寒风渐起,飞雪簌簌,将整个汴京,笼在一片素白朦胧中。

    *

    接风宴的第二日,高月窈便入住旁边的听竹院。

    这些日子,每日晌午后,高月窈都会响枕月院的门,同温幸妤讲扬州风物,以及一些坊间趣事。

    到了晚上,祝无执归家后,高月窈会端着亲手做的补汤或者点心,去主院求见。

    祝无执见了一两次,但那些东西他一概不入口。

    笑话,外祖父有多厌恶他这个孽种,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别说是送吃的,他都不会让这女人靠近他半寸。

    祝无执让人暗中把深夜面见高月窈,“红袖添香”的事透露给温幸妤。

    而后温幸妤闹了脾气,几日不跟他说话,又加她跟高月窈相处一般,二人每日见面跟完成任务一样,知礼而疏远。

    祝无执这才算彻底满意,确定温幸妤待他多少有些情意。

    除此之外,李家发生的事,祝无执并未告知温幸妤,也不让薛见春进府找她。

    因着上次帮温幸妤逃跑的事,祝无执对薛见春没什么好感,故而刻意阻止二人见面,试图让她们关系慢慢疏远。

    日子一晃而过,离年关还有不到半个月,汴京的天愈发寒冷,晴十日雪一日,草木枯败,唯有松竹依旧青翠。

    十二月十八,这日天降大雪,高月窈披着狐裘,照旧晌午一过,叩响了枕月院的门。

    婢女将她迎去主屋,温幸妤正坐在湘竹榻上看书。

    见她来了,搁下书笑道:“外头冷,快喝杯茶暖暖。”

    高月窈入座,从怀里拿出本书,推到温幸妤跟前:“这是上次说的《寰宇记》的第一卷,你且先看,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温幸妤大致翻了几页扫视,而后合上,笑道:“这下就不用再劳烦你,日日来给我讲各地的风俗人情了。”

    这话说得并不大中听,好似不乐意跟高月窈见面似的。

    瓶儿默默几下两人对话,心说夫人果真不喜欢这高小姐。

    高月窈和温幸妤对视一眼,又若无其事移开,柔声道:“温姐姐若是喜欢此书,我过两日再把二、三卷送来。”

    她顿了顿,又道:“只是姐姐可要爱惜些,此书乃是孤本。”

    瓶儿竖起耳朵听着,闻言没忍住悄悄打量温幸妤的脸色。

    这话说得……可谓是绵里藏针,暗中嘲讽夫人粗鄙不爱惜东西,又彰显了自己有才有德,愿意把孤本借给个外室看。

    只见温幸妤面色一僵,旋即恢复如初,浅笑道:“如此珍品,借给我确实不妥。”

    说着,她把书推过去:“我还是求大人替我寻其他书来罢,就不夺窈娘所爱了。”

    高月窈端茶杯的动作一顿,脸色有些绷不住了,强笑道:“温姐姐这是哪里话?您留着就是,我还有很多孤本,此书算不得珍爱之物。”

    两人你来我往,言辞间机锋不断。

    瓶儿和静月暗自记下,准备入夜禀报给祝无执。

    过了小半时辰,温幸妤揉了揉额角,神色倦怠。

    高月窈见状起身,告辞道:“我先回了,温姐姐好好歇息罢。”

    温幸妤也不起身,只说让静月去送。

    高月窈回到院中,也不进屋,拢着狐裘看庭院墙角的数丛修竹,喃喃自语。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1]

    旁边的婢女没听清,疑惑道:“小姐,你说了什么?”

    高月窈回过神,笑道:“没什么,只是说汴京的雪真好看。”

    婢女点了点头,赞同道:“是啊,咱们扬州可不会下这么大的雪。”

    “等日后您嫁进王府,年年都能看汴京雪景呢。”

    高月窈笑了笑,没回应,转身推门进了屋子。

    *

    次日夜,祝无执身着鹤氅,踏雪入松鹤院。

    主屋灯火煌煌,窗纸上映美人倚榻之影,玉软花柔。

    祝无执漠然的眸光柔和了几分,推门入内。

    温幸妤正斜倚在榻上看《寰宇记》,闻声也不抬头,自顾自看书,像是入了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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