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春莺: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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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一脚浅一脚,背影那么纤弱,又那么倔强。

    人很容易被情感左右,温幸妤对祝无执不分青红皂白的一箭有恨,有怨,也有悲。

    她怨愤他不信任自己。哪怕她心里很清楚,他是帝王,生杀予夺不过一念之间。

    她选择回头,当然明白自己很可能会丧命。

    她是普通人,她怕死。

    但若就这么离开,那便是坐实了通敌叛国,届时妹妹一家,都要被她连累。

    而且这些事透着古怪。

    不管怎么样,要先尝试解释清楚,让他查清真相。就算查不清,起码不要连累其他人。

    林子里的雪很深,沈为开看着温幸妤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终于维持不住了。

    他站在树下,小腿的鲜血浸透白色衣衫,乌黑的发上浮着雪花,脸白得像水鬼。

    “温莺,你会后悔的。”

    温幸妤脚步一顿,侧过半张脸:“起码现在不悔。”

    沈为开笑了。

    “如果你有朝一日后悔,可想办法传信至辽国,我会带你走。”

    回应他的,只有温幸妤毅然决然离开的背影。

    温幸妤没有回头。

    她在沧州生活过很久,听过那儿的老人抹泪说辽人是如何烧杀抢掠,践踏沧州土地。

    覃娘子也说过,她祖父和父亲都死在辽人手中。

    温幸妤不懂什么家国大义,她只是觉得,如果去了辽国苟活,会对不起曾经收留她的覃娘子,对不起沧州那些帮过她的街坊邻居。

    沈为开站在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扶着树的手指越抠越紧,直到指甲劈裂,渗出鲜血。

    他给过她选择了。

    两次。

    第一次,如果她选择离开祝无执,不留那些标记,就不会踏入那封信的陷阱。

    第二次,如果方才她选择跟他离开,就不会面对…进一步把她钉死在耻辱柱上的罪证。

    她自己选择了苦难,一步步踏入他预设好陷阱,就不要怪他心狠。

    沈为开放下手,漠然转身。

    他真不明白,温莺受过那么多苦,为什么不像他一般烂掉呢?

    为什么她能选择祝无执,能选择没相处过几年的妹妹,就不能选他呢?

    她为何不能自私一点呢?

    片刻工夫,兵戈声歇。红雪,残尸,满地狼藉。

    辽人仅留一活口。

    温幸妤从林间一瘸一拐走出来。

    哪怕雪幕浓稠,天色昏暗,祝无执也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漆黑林口的她。

    发髻散乱,右脸沾血,衣上沾着泥巴,黑一块灰一块。

    狼狈至极。

    祝无执下意识捏紧了缰绳。

    她为何回头?

    发现沈为开靠不住,所以后悔了?

    不,她怎么会后悔,她永远一心想着离开他。

    定然是觉得自己跑不掉,所以想用曾经用过的办法,迷惑他,令他心软。

    他冷笑一声,调转马头。

    “追捕沈为开,生死不论。”

    牵着细犬的亲卫犹豫了一瞬,问道:“陛下,那温…温娘子呢?”

    “带走。”

    声线漠然,毫无怜惜。

    *

    本该是除旧迎新,欢欢喜喜的新年,却因为战事刚结束,整个扬州还未恢复,依旧笼罩在一片阴霾中。

    温幸妤被带回了高府。

    她本想跟祝无执好好谈谈,不说别的,起码洗脱她“通敌叛国”的罪名。

    可她被关在偏僻的院落里,整整三日,连他一面都未见到。

    好在祝无执并非全然无情,请了大夫看她脸上的划伤,还有高高肿起的脚踝。

    她央求看守的卫兵和每日送饭的婢女,可他们似乎被交代过,一句话都不肯跟她说。

    一直到第六天清晨,紧闭的房门打开,来了个内侍,说要回汴京。

    温幸妤被塞入马车,手脚皆被捆了绳子,一直到码头登船,被丢进狭小的舱室,都没能见到祝无执。

    舱室门上有个小窗户,她祈求看门的侍卫,结果却被冷脸嘲讽。

    “陛下日理万机,是你这种朝廷钦犯想见就能见的?”

    温幸妤无奈,只好抱膝坐在冰冷的木板床上,安慰自己等祝无执冷静下来,或许就会召见她了。

    *

    高氏落败,心腹爪牙押入船舱最底层的牢狱,其余以槛车押解入京。

    祝无执刚处理完扬州混乱的政务,一项项安排好,属下就战战兢兢来报,说高逊的子孙,以及重要心腹,尽数暴毙。

    在重重看管的情况下,暴毙了。

    死状安详,宛若熟睡。

    什么都还没审出来,人就死了。

    剩下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女眷,以及还未满周岁的婴孩。

    祝无执大怒,命仵作太医验尸,得到的结果是,有些像被毒死的,但看不出是什么毒。

    他命人彻查所有接触过犯人的狱卒、侍卫等,却没有任何线索。

    仿佛这毒是凭空出现。

    祝无执知道这和唯一活着的高逊脱不了干系,但高逊什么都不说。

    他心底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开,折磨他夜夜无法安眠。

    他想知道祖母是否和高逊有联系,母亲当真是心甘情愿自尽,李游到底是谁的人,又为何背叛他……

    可高逊的嘴很严,使尽手段也撬不开。

    祝无执十几岁时在刑部当差,后来又做了皇城司副指挥使,审过的犯人数不胜数,审讯手段也是出了名的严酷。

    可高逊,不论他怎么审,上刑也好,威逼利诱也罢,都不吐半个字,似乎成了哑巴。

    祝无执看着高逊平静的脸,慢慢也平息了焦躁的心。

    回京的路至少还有一个月,有的是时间慢慢审。

    平叛后,淮南一带水陆尽数复通,回汴京的路要比来时快一些。

    第三日,就行过了温幸妤曾落水的河道。

    难得天晴,天际蔚蓝,两岸山岭茫茫一片白,雪光刺目。

    祝无执站在甲板上,望着倒映蓝天雪山的水面,思绪却飘向了别处。

    前几日,追捕沈为开的亲卫回来,跪地请罪,说不慎把人放跑了。

    射瞎了沈为开的左眼,即将要捉到的时候,又来了一批中原打扮,手持弯刀的辽人,把他救走了。

    沈为开想去辽国,唯一的办法是从周和西夏交界的榷场走,而后绕去辽国。

    祝无执给边境几个榷场去了信,命他们拦截前往西夏,形迹可疑的商队。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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