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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文学www.nw8.cc提供的《困春莺》 80-90(第3/20页)
此时小镇积雪未融,压着枯枝黛瓦,街市喧嚣已散,唯余一地爆竹碎红,混着残雪泥泞。
祝无执踏入望津楼。
二楼临窗,正对巷口张家。
这老伯姓张名锄,是个猎户,他小儿子叫张辉,在镇上走街串巷做点小本买卖,是卖货郎。
店伙端来茶盏,暗中瞄着祝无执俊美的面容,心说这怕是哪里来的官爷,虽说衣着普通,但那一身矜尊气度却是寻常人没有的。
他好奇打量了几眼,殷勤道:“客官辛苦,昨日灯市可热闹?这是新焙的顾渚紫笋,驱驱寒气。”
祝无执颔首,目光锁着那扇紧闭的院门。
这条街名为“蓬草巷”,道路泥泞,房屋院落看起来十分破陋,所居大多是摊贩和卖货郎。
昨日是上元节,这些人家也往门口挂了灯笼,但大部分颜色都有些泛白,显然不是新的。
张家在这一排破瓦房里,略有不同。
院门崭新,旁边还悬着两盏绢纱材质的新灯笼。
不多时,门“吱呀”开了,张辉搓着手出来,肩上搭着担子,显是刚用过午饭。他妻子倚门相送,身上一件簇新的红色絮袄,再一打量,头上还有支素银簪。
祝无执皱了皱眉。
据虞岚所查,张家虽不太穷,但绝对也称不上好。
如今所见,乍一看没什么问题,可细细看去,就会发现他家的院门和旁边门柱颜色略有不同。
院门是新的,门柱是旧的刷了新漆。
而张辉妻子头上的簪子,少说也得二两。
祝无执虽身居高位,但他到底落魄过一段时日,对坊间平民日常所需之物的价值,有所了解。
按虞岚的所禀,张辉养着四个孩子。二两银子差不多是他们一家六口,好几个月的嚼用。
更不用说还有余钱换门刷漆,买绢纱灯笼。
突然多了进账,要么是张辉做了笔不小的买卖,要么…是有人给他给了一笔银子。
虞岚前来禀报时,并未对张家的变化提过半句。
这样的疑点,祝无执心一点点往下沉。
茶尽一盏,祝无执搁下几枚铜板,起身下楼。
他来到张宅,路过时细细端详了他家的院门,伸手一抹,低头看指尖,果真沾了一点红漆。
漆还未干,当是这两日新刷。
祝无执微放下点心。
这说明虞岚没有背叛他,是离开前张家还未有变化。
他朝巷子深处走,决定找几个街坊打听情况。
转角处,挑担的老丈正倚墙歇脚。见祝无执走去,忙直起身。
“郎君可要看看新到的彩绳珠花?给尊夫人买上几样。”
祝无执递过两枚碎银,直截了当道:“打听个事。”
老丈哪里见过这么大手笔的?他接了钱,略一垫,就知道少说四两。
他堆笑,低声道:“您尽管问,我走街串巷卖了二十年的货,别人知道的我知道,别人不知道的,我也知道几分。”
祝无执嗯了一声,问道:“那张家看着日子比之前好不少,可是做了笔大买卖?”
老丈朝张家方向望了望,凑近低语:“这事啊,郎君还真问对人了。前段时日,辉子不知撞了哪路神仙,得了一张顶好的兽皮,卖到宝昌号,卖了个泼天价。”
“都说财不外露,旁人都不知道这事的。我知道点消息,还是因为宝昌号里有个伙计是我侄儿,昨儿晚上一起吃酒,说漏了几句。”
老丈说完,就见眼前气度不凡的男人脸色沉了下来,看着有些叫人发怵。
他暗自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心说真长了张破嘴,说不定要掺和进什么大事里了。
祝无执没注意老丈变幻的神色,心绪发沉。
他稍加思索,心中有了计较。
给老丈抛了两块碎银子,说道:“若想活命,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
面前的男人容色俊美,一双凤目慑人,睨着他时,带着上位者的警告。
老丈打了个激灵,捏着银子,忙不迭点头,目送男人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喃喃自语:“怪哉怪哉,这张家两口子可都是老实人,怎么还能惹上此等人物?”
*
祝无执去了趟老丈口中的宝昌号,说要买兽皮,顺利见到了张辉卖掉的那张。
是一张完好无损的白狐皮。
乍一看,似乎确实是新猎不久的皮子,连当铺掌柜都说这皮最多放了两个多月。
但祝无执是什么人?他出身高门,见过的、猎过的珍贵兽皮数不胜数。
他不过上手一摸,便知着皮子是旧皮,至少放了一年,是被泡了特殊药酒,伪装成新皮。
祝无执出手买下,三言两语套出了掌柜的话。
当铺做生意,是会了解清楚所当之物从何而来,并且好好检查,防止收了不该收的东西,惹上官司。
据掌柜说,张辉五日前来卖狐皮,说是他父亲在山里猎的,为了补偿年轻时的混蛋事,特地趁着过年前送来,让儿子卖个好价钱,好送两个孙儿去私塾。
至于年前就送来的东西,为何五日前才卖,掌柜就不知道了。
祝无执出了店门,把掌柜装好的狐皮挂在马上,于青石巷中缓行。
伪造成新皮,张辉又拖这么久才卖,俨然是有什么内情。
祝无执花了半个时辰,打听到了张辉和他父亲的关系,以及这家人这些年的经历和变动。
据街坊邻居,以及张辉的同村所言,老猎户年轻时候是周边村镇出了名的混账,流连勾栏,做过赌坊打手。曾打残了原配妻子,而后娶了个死了丈夫,无儿无女的寡妇。中年后才翻然悔悟,只不过和原配生的大儿子女儿家关系不好,只有续弦生的小儿子张辉接受他。
所以这老猎户二十年都会抽出月余时间,带着攒的猎物去小儿子张辉家暂住。
每得知一条线索,祝无执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他一面期望温幸妤的确无辜,一面又怕自己冤枉了她,得不到原谅。
深夜,寒意愈重。
张家院门紧闭,檐下那盏红色的新灯笼在风中摇晃。
祝无执行至张家,足尖一点,踩在墙上借力,跃入院内。
此时张家人都歇下了,三间屋子皆黑漆漆的。
祝无执悄无声息入屋,把剑架在惊醒的张辉脖颈上,道:“穿好衣裳,跟我走一趟。”
剑还在脖子上比着,张辉哪怕吓得不轻,也不敢喊叫。他哆哆嗦嗦爬起来,胡乱套了袄子。
张辉妻子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眼看丈夫要跟着“贼人”离开,慌忙道:“你要带我家官人去何处?!”
祝无执头也没回,嗓音冰冷:“不该问的别问,除非你不想你丈夫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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