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呀: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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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意识到已有四个月不相见。

    “怎么大包小包地站在路边?”

    她怔怔地看着他,什么语言的艺术都没有,像是小孩告状,声音细细的:“你师叔不要我。”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声音已经颤抖,她原地跺了两下脚,完全是在哭着说:“席玉麟,他把我赶出来了,你不在他就不要我——”

    “我要你,我要你。”他迭声说,三步并作两步上来,不知该先拿包袱还是先抓她的手。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话有歧义,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而霍眉已经拎起行李迅速钻到伞下,仰头望着他,眼神里分明写着:你去哪,我去哪。

    那只手最后落在她后脑勺上摩挲几下。席玉麟垂下眼,把本不大的伞打给她。没走多远,到了一排老式居民楼前,从左往右数第三栋便是他现在住的地方。

    霍眉在楼梯口把行李放下,想要休息一会儿,席玉麟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我就只能拿个包袱。”

    “不用,我上层楼放一会儿。你住几楼?”

    “四楼。”

    某种意义上,这确实是席玉麟“想去的地方”。两年前他就看好了这里的出租屋,离码头、市中心、医院都近,性价比也是最高的,打算在赎身到买房子之间的过渡期就住这里。那天晚上也没别的去处,他搬进这里,没把身体当回事儿,毕竟当时尚可忍受,并认为明天肯定会缓解。

    谁知到了第二天发展到床都难下的地步,他只能够到桌上的水壶,没法去走廊尽头上厕所,更没法下楼买吃的。席玉麟非常羞耻地喊了一早上“有人吗”,最后房东破门而入,免他于遭受活人被尿憋死的命运。他自然得用钱酬谢人家,直到五天后,才能勉强扶着墙走去厕所;两周后才能下楼。

    席玉麟都不敢跟她说这个,怕她笑话,只能对她幽怨的眼神报之一笑。两人走走停停,费了一番功夫才上四楼,打开铁门,房间一眼就被看干净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张小凳,天花板

    中央吊着一个灯泡,靠门口处挂着两根杆子,湿衣服还在往下滴水。至于说其他衣服都收在敞开的行李箱里、放在地上,盆里攒了几双袜子,席玉麟拿起靠在墙边的硬纸板盖住。

    第78章 雨檐她“嗐”一声,又环视四周:……

    她“嗐”一声,又环视四周:“一个月多少钱?”

    “四块八百六十文。”

    “真的挺便宜。”

    席玉麟观察着她的表情,试探道:“你出两块?”

    “行。”

    她拿盆下楼接水,没找着水龙头,房东太太从窗户里伸出脑袋说这一带都没有水龙头,买水要交钱。遂买了一桶凉水,这房间又没隔间,只让席玉麟转过去就开始擦洗。洗完了,又很节俭地重复利用,洗了脚。

    席玉麟坐在床边都快睡着了,等她捣鼓完,只穿一条裤衩下去,将一桶水当头浇下便湿淋淋地回来了。她正抱着辈子举棋不定地站着,只见他一把将自己的铺盖拖到地上,笑逐颜开,连忙铺好自己的褥子。

    他蹲在行李箱前翻出一个小白罐,膝行上床,解释说是自己前阵子用的药,能活血化瘀。言罢用食指蘸了一坨抹在她额角,打圈抹开,因为气温的缘故,是温热的。

    “为什么离开漱金?”

    他心不在焉地盖上盖子,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指。而霍眉既不追问也不骂人,很有耐心地等着他作答。最终,在恼人的沉默中,他道:“我从六岁登台起,从没出过安全事故。”

    “那也不能因为这次摔了一怒之下就跑了。”

    “不是我没站稳,是跳板有问题!它尾部有五个金属卡扣,卡在台子内部,是很稳固的;那天应该只扣了一两个,我站偏一点,它便朝我站的方向侧滑。”

    霍眉一下子叫起来:“当时怎么不说?现在好了,什么证据都没了。”

    “你知道漱金现在的操作有多规范吗?有个专门负责搭台子的道具组,马师兄会监督他们;正式踩上去之前,大师兄还得再检查一次。”他冷冷地说,“经过这么多人,那台子还是坏的……好没意思。”

    倘若将事情捅出来,于情于理,刘洪生都会留下他继续养着,哪怕经了这一遭他几乎再无上台的可能。一两个月还好说,时间一长,不仅同门会有微词,恐怕刘洪生本人都会丧失耐心。说到底,这里是梨园行,而刘洪生不是他的亲人,是他的买主。他又不是不能在外找别的工作,干嘛非要当个闲人?

    师叔对他有那么一点爱就很好了,他不求更多的,也不希望这一点被搓磨掉。

    他不好意思跟霍眉说到这一层,遂搪塞过去。而霍眉何等精明,那双弯弯的眼睛来回扫描他,知道他是最小心眼的,不回去找师兄们兴师问罪,主要还是怕刘洪生为难。

    她没说什么,只把手插在枕头底下,侧对着他合上眼睛,心里却仍想着此事。越想越心惊:当时席玉麟但凡是脖子撞到石栏上,不死也得瘫,遑论再登台。他平日里虽讨人嫌,也不至于和师兄弟们结下深仇大怨;更何况在她看来,席秉诚、马裕等人都没有动机害他。

    无论如何,席玉麟的出走给加害者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即不会再重返戏台了。身在暗处,也比留在漱金安全的多。

    窗外簌簌落雨,而她已不在其中。

    这么久以来,霍眉第一次睡到自然醒,醒时席玉麟已经出门了。阳光从小窗里透进来,均匀地涂在毛坯房粗糙袒露的地面上,暖光流溢。她抱着腿看了一会儿,心平气和,又觉得世上没什么事是她做不成的,遂打扮整齐出门找工作。无功而返。往后数天也如此,但她坚韧不拔。

    席玉麟是有工作的,他勉强能走路时就在橡胶厂找到了一份工作,主要是站在漂洗池边拿滤网筛石粉,细石粉拿去烘干房,粗石粉重新投入研磨机。虽然一个月只有五块三百文,但好在可以时站时坐,腰部也不用承力。对面站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拿滤网的另一端,两人至今没讲过一句话,只是沉默地将滤网推过去、递过来。

    这么一个动作,重复一整天。

    隔壁烘干房倒是热闹,人多,他每次把石灰捅拎过去,那群工人就盯着他卷起的裤腿看,问是磕到了吗,膝盖上怎么有淤伤?其实是练功留下的,跪下腰啊跪翻身啊跪滑啊等等动作,常年如此,都形成色素沉淀了。他觉得一群大老爷们儿关心他磕着没有很诡异,但总比不待见他强,于是很谨慎地说:“跪的。”

    他们笑成一片:“跪的!真是跪的!”

    他不知道哪里好笑,过去一直呆在漱金,没有出过社会,以为脱离了戏子这个身份就会得到尊重;现在出了社会,却隐隐意识到,带着这副相貌,男人还是不把他当男人。被明知故问好几次后,席玉麟忽然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遂放弃“调到隔壁车间和工友们好好相处”的想法,死心塌地地待在自己的岗位上,无聊地清净着。

    与此同时,他完全理解了人们为什么要骂戏子,他也觉得该骂,一个月拿二十块,不骂你骂谁?钱明明是这么难赚的东西。过去他还有个盼头,若有朝一日成了角儿,还真有大富大贵的可能呢;而现在一切都完了。这种一个月五块多的日子根本望不到头,他错过了读书的年纪,不敢从军去挣功绩,现在是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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