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要善终: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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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慈英与荣宁一样,都不会说谎。

    他本也正是好年华。

    丰荷虽是刚回,却很快进入状态,找出了最隆重的那件礼服。

    她在尚衣局做到从六品的奉衣,专司御用服饰仪仗,帝师这一件还是圣人年前时钦定她设计缝制;

    先前来披香苑,只以为是兼一个小职;如今做了总管,渐渐也摸出了陛下的用意。

    自古以来,宫廷中的高级女官,多由皇后或宫妃心腹充任……

    帝师入主披香苑,本就诸多古怪,如今看来,倒像是圣人早早算好的。

    她也是借了这一阵好风,青云直上。

    丰荷用心理过衣袖褶皱,确保每张绣片、每根金线都待在预期的地方。

    正专注着,却听帝师问她:

    “丰荷姑姑在想什么?听闻你升任了尚衣,还未恭喜。”

    丰荷知他心情也好,于是回答的语气也很是轻快:

    “奴婢在想,跟着帝师出宫游玩,实是前所未有的新奇体会。”

    “如此乐事,若是岁岁能有,不知该有多好。”

    沈厌卿正视镜中,微笑起来。

    此时此刻,他只觉终于脱去了悔恨和病痛的枷锁,身上是无比的轻松;

    或是曾经的步伐都太沉太重;

    如今一解脱,好似迈开步子就能登临云天。

    他得了谅解,还了债,从此又是无拘无束的一道清魂了。

    “自无不可。”

    “那便劳烦你,祝我一句长命百岁吧。”

    丰荷哑然,不知帝师还会说这样的话。

    她往镜中一探,但见谦谦君子眉眼如玉,真叫人见识了几分当年名冠京城的“沈公子”之风采。

    不知当日高楼之下,万红千紫入他怀中,又是怎样盛景?

    她欢欣祝了,梳好了最后一缕青丝,以金叶象牙冠盘起束好。

    这发冠打了一对,另一只今日正戴在圣人头上。

    窗外红粉花瓣积了满地,树上却一点也不见稀疏;

    沛莲正哄着小孩,小内侍小丫头都围在她身边,眼睛亮晶晶听她讲故事:

    “帝师吃了那药,睡了三天,咳了三天……到最后,竟咳出一只湖蓝色的蝴蝶来!”

    “哇——!”

    “那蝴蝶在日光下晒干了翅膀,振一振,就由窗子飞出去了——”

    有小孩子举起手,问她:

    “那样稀罕的颜色,沛莲姐姐怎么不捞下来呢?”

    还不及沛莲作答,另一个小姑娘已打下他的手,高声笑道:

    “笨!”

    “笼起来还怎会漂亮?”

    “自然要让她到花丛去呀!”

    ……

    宫宴一开,百官就都认清了一件事:

    陛下与帝师绝无离心的可能,还是好好奉承帝师吧。

    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圣人,挽起沈帝师时笑的真心,终于有了几分少年人的好懂。

    在座的都是人精,谁能不懂这已是陛下最最明了的剖白?

    谁要与帝师作对,谁敢做局陷害帝师,那便是与陛下作对,与天家做对——

    上一次帝师与圣人一同出席,还是崇礼二年的上元夜;

    那一夜的氛围凝下的冰霜,如今终于融销。

    月正圆满,晚风和畅;

    弦歌从礼,舞乐升谐;

    正是太平年。

    沈厌卿数年不饮酒,如今也离席一满斟,弯起眉眼:

    “臣今日脱去罪身,重得圣恩照拂,当向陛下祝一杯;”

    姜孚与他对视一笑,举起手中酒杯。

    于是他这“权势滔天”的帝师又转过身去,面向正堂,扬高了嗓音:

    “也向诸位同僚祝一杯!”

    “愿天佑大楚,岁稔时和;五海九州,永无灾沴!”

    阶下百官如心有灵犀,同时起身举杯;

    礼部尚书常顺则挺直了腰背,高声应道:

    “昭昭有楚!天俾万国!”

    “——昭昭有楚!天俾万国!”

    鼓磬同响,振音绕梁。

    这一刻好像有千万载的春风吹渡过庭,映着阶上人朱衣如火;

    无双的意气,绝代的风华,都藏在他眉眼之间。

    从此春秋永续。

    ……

    繁华渐散,收灯罢宴。

    百官自宫门浩浩荡荡而出,面上尚带着喜色——明日沐休,总归不至于欢饮达旦后顶着眼下乌青上朝。

    圣人驾转披香苑,帝师比他回得还要更早。

    待到姜孚卸去礼服,回到寝宫;

    正见帝师披着睡袍,坐在床沿擦头发,一见他就弯了眉眼:

    “温泉水好,陛下也去试试。”

    再无半点别扭,好像他们从来就睡在一处似的。

    姜孚上前接过绢布,站到人身后,帮着擦了几下;

    距离一贴近,他就能听清对方均匀的呼吸声,健康有力,再不似从前虚弱。

    果然是好全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背后环抱住人,轻轻低头贴在人耳畔。

    “老师,我好高兴。”

    他并没饮多少酒,却好像醉了;

    眼前一片水雾朦胧,看不清东西,晕晕乎乎,连心跳声都响得震耳。

    他在想,为何他竟有如此幸运呢?

    凡事想要的东西,想做成的事情,都如此的顺遂,如此的好。

    他嗅见皂角的气味,看见红润的唇色,心中就升起无比的满足。

    他的意中之人,他的心的归属,他甘愿将一切都奉上的……

    多少帘幽梦曾记,多少夜照影无眠,他已记不清了;

    唯有眼前所见,怀中所拥,才是一切烟尘落尽后的真实。

    他收紧了臂弯,欺身上前,像讨要饴糖的孩子那样讨了一个亲吻。

    天上月,心中月,有何不同?

    那样的光华灿烂,只目见一次,就足够铭记一生。

    幸而明月独照他。

    ……

    英明无双的圣人到底还是被以“臣尚有些布置”的理由被塞去了浴室;

    临出门时他回头看,见帝师坐回了原处;

    仍笑着,唇色殷红,打趣似的叫他早去早回。

    他于是有些心虚地别过头去,跨过门槛,又听见身后人慢慢道:

    “若不是泡久了头晕,我本该在那等陛下的……”

    姜孚愣了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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