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春柔: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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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而冷的声音落下,沈愈之忍不住凑近些想看得更清楚,耳边却陡然响起顾灵清的警告。

    沈愈之移开目光,见皇帝虽面色平静,眼睫却微颤,一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

    “陛下,臣近来研制一种可尽快祛疤的膏药,就是太过复杂,待臣教与陛下,每日为薛二姑娘涂抹一次便可。”

    太后听不下去,脸色倏然沉下来,这个沈愈之瞧着稳重,也是个轻浮的。

    “长乐宫有玉红膏,再者说,宫中多的是伺候她用药的,岂用劳烦陛下?”

    “玉红膏乃常用的,臣先前赠予薛二姑娘的膏药中亦有此物,然而……今日见这伤口愈合太慢,恐怕寻常法子不好,”沈愈之装模作样叹气,“太后,留下疤痕是次要,只怕长出蟹足肿。”

    太后眼角抽搐一下,纵使怀疑沈愈之和皇帝串通好唬人,也忍不住一颗心提起来。

    谢凌钰闻言仔细瞧了眼薛柔手掌,按捺住想触碰的心思。

    薛柔却一激灵,总觉他那眼神如有实质,在慢慢舔舐她的手。

    “况且,臣这法子不仅需外敷,更要内调,疤痕不消与气血脏腑经络皆息息相关,薛二姑娘每日去一趟式乾殿,臣为陛下请脉时可顺道看诊。”

    沈愈之言下之意明白,他不可能每日来长乐宫,那和羊入虎口没区别。

    “留疤就留疤,也没什么,左右难看些。”

    薛柔说完,便觉对面少年嘴角笑意刹那消失无影。

    “罢了,”太后面色沉了沉,默认许久,“阿音每日去一趟也可,先前亦是如此。”

    薛柔一愣,还想说什么,却被谢凌钰越发阴沉的神色堵了回去。

    她轻轻抽回手,却见对面少年动也未动,垂眸看了眼指尖便收回手,端坐如常。

    直到沈愈之为太后开了几服药,准备离去,皇帝也未有只言片语。

    太后目送那道背影离去,忽然想起先帝驾崩前,要她好生辅佐新帝,保大昭江山千秋万代。

    什么千秋万代,哪有亘古不变的东西,就连人短短十余年也都会变。

    想当年陛下还是太子时,虽看着阴郁寡言,却听话乖顺,谁知背地里就没安分过。

    方才,他堂而皇之握住阿音的手,太后看得清楚,分明没把长乐宫放眼里。

    “阿音,你这些时日在宫中住着。”

    太后语气温柔,眼神掠过少女愈发窈窕的身体,如同看见亲手植下的树苗渐有亭亭之态。

    青春年少,绿鬓朱颜,皓齿星眸,理当恣意。

    “去式乾殿便去罢,”太后抚着她脸颊,“治伤口要紧,出嫁时手执却扇,多一道疤不美,况且若生蟹足肿,每逢夏日会痒得厉害。”

    “出嫁?”薛柔低下头,想躲避这件事。

    “是出嫁,不是入宫,”太后一眼看出她想法,笑了笑,“慧忍大师今年回京,会有转圜之机。”

    “他不是云游不定么?”薛柔惊喜之余,眼底浮现疑惑。

    她小字梵音乃阿育王寺高僧静若所赐,而慧忍则是静若的师父,曾经的阿育王寺方丈,名满天下的佛学大师。

    当年慧忍开坛讲经,就连南楚天子也派僧人前来洛阳一睹风采。

    谢凌钰那只朱砂耳坠,便是慧忍所赠。

    陛下不听旁人的,可慧忍的话还是能听进去一二。

    “徐国公世子与他有些交情。”

    太后点到为止,想起王三郎费尽心思传的消息,不禁叹息还是少年人痴情。

    许久没听过“徐国公世子”这个说法,薛柔甚至没反应过来,思索片刻才想起是那自幼浪荡不羁,却出家的二表兄。

    几乎一瞬间,她便明白定是王玄逸从中出力,眼睛有些湿润,却又涌起欣喜。

    “你知道此事便罢,万不可表现出来。”太后叮嘱道。

    “自然。”

    *

    谢凌钰离开长乐宫,始终没看身后的沈愈之。

    直到听见他呼吸渐急促,似是紧张,才顿住脚步。

    “朕未曾听过,你近来研制什么药膏。”

    皇帝语气冷淡,望着不远处一枝斜斜逸出的花枝,陡然发问:“你觉得朕希望她来式乾殿?”

    沈愈之近几年听皇帝说话,越发有种看着先帝的感觉。

    多疑。

    皇帝究竟是否希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揣测了,且擅自做了决定,在天子眼皮底下撒谎。

    沈愈之连忙道:“陛下,臣是为龙体着想。”

    “陛下常情志不舒,臣通过脉案则能见到——”

    “够了。”

    谢凌钰打断他,眉头紧皱,脸色说不上恼怒还是难堪。

    “朕的喜怒,难道由她决定么?”

    谢凌钰嗤笑一声,听见沈愈之连连否认,心底却没来由恼怒。

    却不是恼怒旁人,而是对自己。

    次日一早见着薛柔时,他发觉自己忍不住想起身去迎她,一颗心恍若被风吹得飘起来,又像落叶浮水晃悠悠。

    与沈愈之的对话萦绕在耳畔。

    朕的喜怒,难道由她决定么?

    薛柔发觉皇帝的脸色忽明忽暗,显得喜怒无常,不由心底发怵。

    又是哪个朝臣做错事惹他不快了?叫她没来由触天子霉头。

    她只觉得奇怪,谢凌钰以前阴郁,但有太后坐镇长乐宫,他尚且可以维持表面温和。

    时日一久,反倒越发阴晴不定,朝臣说的“陛下端默沉稳”,她是半点没感觉到。

    “阿音,”谢凌钰轻轻敲了下桌案,“到朕身边来。”

    他拿出一只小小的瓷罐,甫一打开便有股刺鼻味道。

    少年神色平静,垂眸时的眼神认真,如同在看一份重要的奏折。

    薛柔忍不住道:“陛下,我自己来便好。”

    谢凌钰瞥了她一眼,置若罔闻,但并未如昨日般握住她的手,指尖只碰到她伤痕。

    那只瓷罐旁,便是一摞军报,和朱衣使所用的赤色信封。

    少女肤如凝脂,被那赤色衬托,如晨光照新雪。

    此情此景,在庄重的式乾殿内,颇有几分荒唐意味。

    薛柔环顾殿内,发觉左右史官皆不在,心里松口气。

    但她真怕被朝臣瞧见,倒不是怕挨骂,只怕自己性子难改,忍不住当面骂回去,叫姑母为难。

    “明日不若进去涂抹。”

    话说出口方觉不妥,然而谢凌钰已然抬首。

    他不会蠢到觉得薛柔在暗示,她心里只有旁人。

    少年动作只停滞一瞬,便道:“不必。”

    薛柔松口气,随即察觉手上力气大了些,忍不住低头,这才恍然发现皇帝是否太慢太细致了些。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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